万寿节的事儿到底是件丑事,听闻太后又给索绰罗氏添了赏赐,就连毫无瓜葛的裕嫔也送了礼,宫里被涉及的几个人也都默不作声从自己的库房里寻了些好东西出来,当做嫁妆一并儿添上。就这样,索绰罗芷兰和允禧的大婚办得热热闹闹的,这个好姑娘终于离开了紫禁城。下一回进宫,她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臣子家的格格了。
甄嬛有孕的事很快就告诉了皇帝,除了年世兰照例给了她几句酸溜溜的话听,旁的人都是喜话不断。皇后有着自己的大事要忙,也不太顾得上她。
永寿宫一下子有了两位有孕的嫔妃,登门拜访的人一下子络绎不绝。
可今天却迎来了一位久未登门的稀客。
这天晚上皇帝翻了沈眉庄的绿头牌,甄嬛早早就让小允子关了宫门讨几分宁静时光,颂芝却在入夜的时候来敲开了门。
没有过多的客套话,年世兰单刀直入开了口:“你我一向不和,你入宫的时候我承认自己给你和沈眉庄使过不少绊子,但今日之事,我是思量了许久才来同你讲的,我只讲一遍,你若不信,我不会逼你。”
年世兰一向对她无礼,甄嬛也懒得与她计较细节了,她倒是好奇没了曹琴默和丽贵人这两个狗腿子的年世兰能琢磨出什么东西:“你说便是,信与不信本宫自有定夺。”
甄嬛一声似是无意的『本宫』让年世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略不耐烦道:“皇后的龙胎与安陵容的月份差不多。皇后老妇一向狠毒,怎会真心让安陵容在她的地界里养胎?这段时日恭维她的人都一口一个嫡子地叫着,这么喜欢装贤惠谦逊的人却没反驳过一次,难道你丝毫没有疑心?亏你和沈眉庄还自称是安陵容的姐妹,也不过如此。”
甄嬛没心思和她打嘴皮子官司,拨了拨桌几上坠着温润白玉铃铛的三足碧玉塔式小香炉里的香灰,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年嫔若是有话就直说,本宫没心思和你游戏。”
被这样不咸不淡地呛了回来,年世兰有些讪讪地干咳了两声,继续道:“如今给景仁宫看诊的是宋太医和李太医。宋太医是皇后的心腹,一向服侍景仁宫倒也不出奇,但那个李太医是从前告老还乡的章弥的侄子。我前后前后差人打听了好几回才知道,他医术不错,但进来太医院几年了也无人重用他,皇后那儿开始用他是在仪贵人小产之事后。他医术听说相当不错,就算未出生的胎儿,只要把了脉就能知道男女。”
甄嬛眼色一凛:莫非这辈子对付皇后的契机在此?虽然心里闪过万千念头,但她面上仍不露痕迹,只冷冽地瞥了一眼年世兰:“继续说。”
“如今皇后和安陵容的胎都已经七个月了,接生嬷嬷皆由景仁宫自个儿准备,皇上对安陵容的情分嘛……” 年世兰讥讽地看了甄嬛一眼继续道:“昭妃天资聪颖,自是知道我说什么的。”
“你既有了主意,何必来找我?自个儿就能把事儿漂漂亮亮地办了。”
年世兰叹了口气,方才张扬的态度弱了下来,声音也细了许多:“我如今没了娘家的势力,许多事情办起来不方便,能赏下去的银子也不及从前了。你身在妃位,娘家虽不显赫也算得脸,还有沈眉庄帮衬着你。刀子已经在这儿了,要不要接过去就看你。”
甄嬛意味深长地望着年世兰,问道:“恕本宫冒昧,我印象中的年嫔可不是心思缜密之人,此事是谁与你合谋的?”
见年世兰抿嘴不语,甄嬛喝了口茶无所谓道:“皇后是谁碍不着本宫多少,如今本宫的日子也算如鱼得水,实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说到底,与皇后有最多龃龉的是你。若你能如实相告,本宫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或许偶尔有些事上能对你有些助益?”
“是端妃。” 年世兰快嘴,一句就说了出来:“她一向心思敏捷,察觉到事情有异便来找我多问了几句,加之我一向信不过皇后,就差人去查了一下。”
知道了背后是谁,其中曲折细节不听也罢,甄嬛没有追问下去,只摩挲着手里温润的青玉茶盏思忖了片刻:“你有何交换条件?”
“我要她永世不得翻身,替我孩儿报仇!”年世兰的银牙都要咬碎了。
“好,你说的这些我会留心的。只是永寿宫与翊坤宫不睦已久,我们,无事便别再往来了。” 甄嬛的声音沉了沉。
“昭妃好大的架子,不过是请安时随口玩笑了几句,竟专门把嫔妾叫来永寿宫好一番长篇大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后宫姓甄了呢!” 年世兰领会到甄嬛的意思,忽然拔高了嗓门。
“年嫔无需动这样大的气。本宫如今身在妃位,管教低位嫔妃本就应当,你爱不爱听都要听着!” 甄嬛也提高了音量喝了几句。
院里的洒扫宫人听见两人的争吵声,大气也不敢出,有些面面相觑地赶紧走开避嫌。一下子,更是坐实了甄嬛与年世兰的水火不容。
话既已说完,年世兰起身准备离开,快走到门口时,她想起了点什么,转身看着甄嬛,红唇微张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那日你儿子在玉泉山受伤前,我看到四阿哥曾与他一起,指了指草丛里的什么。再后来,就是你儿子被误伤了。我曾想过告诉你,但到底没有证据。你自己,小心些吧!”
甄嬛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态,早已了了的事实罢了,只轻轻嗯了一声,便让槿夕送客。
思来想去,甄嬛第二日还是将此事告诉了玉姝。这件事情太过重大,若无万全之策,便会像当日用掺了白矾的水给她滴血验亲的皇后一样下场。两姊妹想了几天也还未想出些什么办法。
凌冽的冷风越吹越甚,冬天到底是真的来了,紫禁城里白雪衬得高耸的宫道红砖更加猩红压抑。不知为何,宫里的接生嬷嬷一个接一个地病倒了,今日这个风寒,后日那个发烧,更有甚者,出了麻疹…皇后和安陵容的月份大了,不容有错,尤其是皇后腹中的,是大清名正言顺的嫡子,所以皇后开始从宫外物色稳妥的接生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