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如今解了禁足,是要日日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的。从前的她宠冠六宫,眼睛长在头顶上,最晚一个去最早一个走皇后也不能说她什么,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了。托病躲了几日,终究是躲不过去了。
秋萍死了的第二日,年世兰早早起身,穿着素雅地去了景仁宫。众妃嫔刚行完请安礼坐下,皇后便缓缓开了口:“许久不见年嫔,都有些生疏了。前两日听说你病了,今日本宫瞧着你倒是脸色不错。想来解了禁足,年嫔心情愉悦了,自然身强体健,以后要多多来景仁宫走动才是。”
那些受了年世兰多年气的妃嫔纷纷掩嘴,齐妃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皇后娘娘说得是。如今年家的事儿少了,想来年嫔也得空了许多,身子又好全了,自然该多来孝敬娘娘才是。”
年嫔狠狠剜了齐妃一眼,齐妃假装喝茶避开了她的视线。
欣贵人向来嘴上不饶人,年世兰从前又给她使了不少绊子,皇后还未接话,她就抢着开了口:“齐妃娘娘说得是。这来回走动比干窝在翊坤宫好,说不定身子强健了还能为皇上再添一位皇子。到时候啊,别说位份,说不定年嫔还能帮衬一下娘家呢!”
这满皇宫里大家都心知肚明年世兰生产八阿哥时伤了身子,孩子是她的死穴,娘家也是她的痛处,欣贵人这番话算是彻底得罪了年世兰了。她气极笑道:“本宫就算降了位也还是在你之上,欣贵人,你口出狂言,以下犯上,本宫要罚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哦?要这么说,本宫的位份在年嫔之上,那本宫也能对你说罚就罚喽?” 齐妃继续拱火。
年世兰啪地一拍桌子:“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仗着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才坐在了妃位……”
“好了!姐妹间玩笑几句,年嫔何必太过认真。” 皇后一个严厉的眼神扫过去,和稀泥般地打断了这场闹剧。
那日在养心殿看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年世兰便知道自己复宠是迟早的事,所以这一时的嘲讽她是不怕的。她冷笑一声:“皇后娘娘可真会治理后宫,就算不分尊卑也是个玩笑,这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皇上会如何作想?” 随即用绢帕掩了掩嘴又笑道:“也是,被皇上亲口罚进慎刑司的奴婢都能得到皇后娘娘垂怜,三番五次不顾皇上的旨意遣人去看,有这样的主子娘娘,咱们这些做妃妾的,只能上行下效了,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放肆!” 如今的皇后可不需要像从前那般忌讳年世兰了,一下子就把怒气发了出来,猛地一拍桌子怒目道:“年嫔,这是你对本宫说话的态度吗!方才对着欣贵人一口一个尊卑不分,现在你自己又如何呢?”
年世兰向来是不怕皇后的,就算娘家不得力了她也不想屈居这个老妇之下,见皇后真动了怒,只懒懒地起来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息怒,如您方才所说,臣妾只是玩笑两句罢了,您不喜欢那臣妾不说就是。” 说完正想重新坐下,皇后沉声道:“年嫔身处高位多年,依旧不熟礼仪,以下犯上还不知悔改,罚笞刑十下,江福海,取木板过来。”
笞刑,是取木板责打其背部,多用于后宫犯事的女子身上,既不伤女子颜面,又能达到惩罚的效果。但宫里一向倡导宽严待下,别说妃嫔了,就算是普通宫女,如若不是犯了大错也不会行笞刑的。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胆子小的妃嫔直接埋下了头。可是年世兰素来人缘不好,也没谁出来为她说话,等着看好戏的倒是不少。此时甄嬛却出乎众人意料,起身对着皇后欠了欠身:“皇后娘娘,年嫔失子不久,身子也才刚养好,十杖下去怕是受不住。皇上刚解了她禁足,娘娘就如此严惩,恐怕传到皇上耳朵里会以为娘娘违逆圣意,不如请娘娘减轻几杖,或者另改他罚吧。” 见皇后不吭声,甄嬛赶紧又补充道:“当然了,咱们后宫姐妹无人不知皇后娘娘是何等宽厚之人,只是众口铄金,年嫔自个儿不要紧,她尊卑不分冒犯皇后,怎么罚都不为过,只是娘娘您的清誉要紧呐。”
这番话的每个字都让在场的各位感到惊讶,就连沈眉庄和安陵容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不解。甄嬛与年世兰向来不对付,甄嬛和沈眉庄从入宫开始就吃了不少年世兰党羽的亏,按理来说今日在座的人里,她应该是最不可能帮年世兰开口求情的。
皇后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意味不明:“昭妃兰心蕙质,待人宽容,年嫔从前如此对你,还有你的好姐妹惠贵妃,今日你竟然能开口为她求情。也罢,本宫就当给你个面子吧。” 皇后稍稍停了停,继续道:“年嫔,看在昭妃为你开口的面上,本宫只罚你笞刑5杖,行刑后在景仁宫院里跪着思过一个时辰即可。众姐妹们就在这儿多喝几口茶,看看冒犯中宫会是什么下场,也好给那些心思活跃的人一个惊醒。” 说着,皇后犀利的眼神环顾了一周屋里的女人。
“是,臣妾遵命。” 众人起身行礼。
只有年世兰怒目圆睁,瞪着皇后咬牙切齿道:“皇后今日教诲,臣妾定铭记于心。”
皇后先是淡淡让众人起身,然后对上年世兰快要喷火的眼睛:“能让你长点记性那就是最好了,江福海,行刑吧。”
江福海不阴不阳地笑着道:“是,奴才遵命。年嫔娘娘,请吧?” 说着,他对年世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五杖一会儿就过去了,可是江福海打得实,一声一声闷闷的砸在年世兰背上,听得甄嬛和沈眉庄都有些心慌。两姐妹默契地对视了一下,又埋下了头闷不作声继续喝茶。受刑的年世兰愣是全咬着牙忍了下来,一声没吭。夏日炎炎,就算是早上太阳也耀眼逼人得很,刚挨完打得年世兰背挺不直,就这么弓着身子跪在院子里,颂芝也陪在一旁跪着,焦急地想用自己的手帮年世兰遮些太阳,又想用绢帕帮年世兰擦擦额头上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痛出来的汗珠。江福海见状,走上前一脚过去,就把颂芝踢到在地:“年嫔娘娘是因罪受罚,颂芝姑娘还是懂些规矩的好,还以为这是在你们翊坤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