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这条通道,很快就出了牢笼般的娘娘庙。
几人抬头一看,果然是华山一条道:九十度垂直向上的悬梯,直通山顶,险之又险。
好在三个人都不恐高,只是向上攀爬的时候,凌子越执意让韩暮雪在前,他好在下面做依托。
脚下凉风阵阵,山谷里的风,在这陡峭的山崖上,成了催命符,时不时会化身拉了长音的哨子,听得人汗毛直立。
最可怕是这仅有的向上的悬梯,由于蒙蒙的细雨还在一直下,根本就没停,湿滑的很,稍不注意,就是失手掉落,从此就要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三个人蒙不吭声,更不敢有半点分心,只是专注于手心脚底。
韩暮雪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的攀爬,都有一双温暖的手扶住她有些瘫软的腰肢,每向上一步,她反而更安心了不少。
半个多小时的攀登,不可为不漫长。
三个人也算是有些功夫身手傍身的,到顶之后,都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原地休息,缓了很久。
“所以,家明的初恋,就是在这里摔下去的。”
耳边可怖的风忽然变得凄厉,韩暮雪深深吸了一口,整个胸腔都充斥着悲伤,所谓怨气,都是一个个鲜活的命堆砌起来的。
“走吧,先想办法走出去。”
还没有完全脱困,现在的情况还容不得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去感伤。
“嗯。”
韩暮雪轻轻应了声,抱住双臂,迎着山上风,步过半人高的杂草丛。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可因为肆意伸展的枝桠,再加上水汽,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看着逐渐丰茂起来的蓝色花海,韩暮雪的不安情绪再一次占领了整个胸腔。
“你们觉不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
“在哪儿?”
韩阳第一时间冲向那片可疑的花丛,一番折腾,哪有人影。
“不知道,就是感觉发毛。”
她总觉得这些花是长了眼睛的,此刻正在无情又冷酷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或许,等他们深入腹地的时候,这些花就要真正动了起来。
不是风的作用力,而是她们本身的意志。
对身边的两个男人,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她嘴里所谓监视的“人”就是身边这些花。
她还不想让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胡思乱想,担惊受怕。
即便这是事实。
“姐,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呀。”
又走了一段,韩阳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关心姐姐的状况。
韩暮雪白着嘴唇,白着脸,眼前的花已然开始扭动,向她伸来了邪恶的妖藤。
“不要!!”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将俩人推开,随后她感到自己被扯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彻底失去了应有的意识。
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熟悉的床单,熟悉的布局。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来回仔细打量四周,熟悉又有些陌生。
桌上那些医疗器械,还有各种急救用品是什么意思?
明明刚刚还在那个诡异村子的后山上,怎么一眨眼,就回来了?
难道?
她略微激动地几乎是冲向下床来,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来到镜子前,稳了稳心神,郑重抬头,定睛,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有些憔悴,深深的黑眼圈,意味着她根本没休息好。
头发也是凌乱的,但那出尘的气质,绝色的容颜不仅不减半分,还平添出了不少柔魅。
扶风病柳的娇。
她叹口气,有些失望,还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的原本早就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了,怎么可能还能魂归原躯?
“雪儿姐!!你终于醒啦!”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小云惊醒的惊声尖叫,让这个人不大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雪!”
“妈妈!!”
最咋呼的陈莱带着孩子,跑得也快,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大一小,一个抱腰,一个抱腿,抱得死死的,哭得稀里哗啦,顾炎明显感到身边的气压骤然下降,他不禁打了寒颤,下意识把自家那位特别不识趣的,给硬生生掰下来,回头冲人凌总,尴尬又讨好一笑。
“妈妈才刚醒,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来,念念,咱们让妈妈回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凌子越蹲下身子,首先安抚还在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单手抱起小天使,另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扶住韩暮雪有些头重脚轻的身子,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还挺温馨。
“好了,既然人已经醒了,大家就早点回去歇着吧,这么多人在这里,雪儿页不好休息,我一个人在这守着照顾就可以了。”
凌子越沉稳又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有特殊的魔力,众人纷纷遵从照办,唯一一个不吃这套腰提出异议的陈莱,也再次由顾炎捂嘴制止,强行拖离,甚至是贴心关好门,让他们一家人团聚独处。
“你不是答应我,不告诉大家我回来了么?”
等众人散去,韩暮雪纷乱的思绪,稍微理出了个头,微微皱眉,有些责怪,有些忧虑。
“不告诉什么?”
凌子越眨眨眼睛,表情显得十分茫然。
“我现在对外公开的身份是叶凝雨啊。”
她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可还不至于把自己原本的身份和所处的境地给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啊,妈妈,你一直就叫这个名字呀,韩暮雪,爸爸爱妈妈,所以我就叫凌念雪!”
脆生生的稚嫩童音,让她开始陷入了疑惑。
“怎么可能,我失忆过一段时间,在老寨,是老板救了我,让我来c市找你,让你····”
“让我什么?”
情急之下,她慌不择言,差点就和盘托出了,凌子越犀利的目光射了过来,像两把穿人心脏的利剑,韩暮雪只得当下刹车,低下头,祈祷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凌子越可以当下忘记。
就像曾今的她一样。
几秒沉默之后,凌子越似乎没有追究到底。
韩暮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还是低着头,深深的埋着,像是一只不愿面对的鸵鸟。
一时之间,她心底里,升腾起巨大的愧疚。
他会理解的。
她在心里笃定着,反复确定着,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雪儿,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头顶上传来的男人温热的气息,韩暮雪能感觉到凌子越的那只胳膊,将她又扯进了怀里。
指尖滚烫。
克制着温柔拥她入怀。
没有过去的强势,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好像怕把她捏碎了。
打碎了,就再也没有了,拼不起来了。
韩暮雪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明白了,他不是没察觉,只是因为是她,所以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