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事这般不计较后果吗?”黎清浅说,“若你帮太子夫妇的事成了,与我来说也是祸事,如果到时候连我都没了,你猜太子殿下会不会卸磨杀驴?”
“反之,你的秘密如今已然暴露在我面前,若到时他们的计谋没有顺着往下走,你又猜猜看,他们会不会将你供出来,缓和他们与镇国公府的关系?”
云裳的目光已经逐渐染上一层迷茫。
黎清浅勾了勾嘴角,“你再猜猜看,我会不会保你?”
云裳这才开始感到害怕,姑娘是最讨厌亲近之人背叛自己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可这不对,那日沈世子也是欺负了姑娘,姑娘不照样和和气气地嫁于他为妻?
自己与姑娘这么多年的感情,又怎会比不上沈世子?
黎清浅怎么可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是轻笑一声:“回答之前想清楚了,沈长昀是皇亲国戚,是贵族世子,与我来说,是获得权力的最大捷径。就算哪日我不爱他了,他也仍旧是我保住性命与荣华富贵的棋子。可是你呢,你能给我什么,让我忍下被背叛的委屈,保全你?”
云裳眼中刚泛起的希冀,又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黎清浅有些恨铁不成钢,气笑了。
“并不是我拿身份欺压你,只是你做事之前,怎么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承担后果呢?”她侧对着云裳,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其实不只是你,或许你能搭上太子夫妇这条线,完全就是祖母纵容的结果吧?”
云裳惊诧到蹙眉,“姑娘……”
“你不必狡辩,”黎清浅打断她,“自我拿到檀义暗卫的那一刻我就隐隐有些猜到了,而从我打筠州回来,便将一切都想通了。”
从她开始入宫待嫁那一日起,一切都是皇家人唱的一场大戏。
表面上给足了她风光,实际上是欲抑先扬,让她即便日后将一切都想明白了,也不能有任何怨言,这是第一步。
然后便是姜怀容的那封信,暗示黎清浅必须跟着沈长昀去往筠州,让她不仅与五公主失踪挂钩,还要将她牵扯进真正九皇子的风波之中,这是第二步。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第三步便是在不久后的将来,姜怀容在北原有什么动作惊扰了中原,便将一切错处推到她喜欢自己这一点上。
毕竟五公主可是因为喜欢自己,连离宫出逃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而和熙帝的最终目的,就是迫使黎禧和沈长昀去平定北原,无论是输是赢,都伤不到大巍的元气。
要么平定北原,让另外两个番邦失去密谋的主心骨;要么输了,大巍也学北原的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同时又能借这事,削弱如今朝中势头最盛的镇国公府和左相黎府。
而黎清浅,就是将这两股他们最想削弱的势力的结合绳。
只怕是和熙帝自己都没想到,姜怀景要的不是通过这些事情赢得他的信任,而是想要他的皇位。
如今局势转换,但最根本的东西并没有变。
黎清浅心中有些微凉,姜怀容啊姜怀容,你知道自己成了最爱你的父母兄长手中一颗棋子吗?
“至于檀义暗卫,是祖母一早就准备好给我的。一来,是要我锻炼自身,将檀义暗卫培养成自己的保命符;二来,是她早就看出,我身边之人,已经开始不忠心了。”
她转过身,又重新将目光看向云裳。
“他们都想让你死,只有我让你活了下来。”
“云裳,你究竟是被谁算计了?总之不会是我。”
云裳的内心防线彻底被击溃,身形都有些摇晃,脑子发胀。
原来她自以为这段时间藏得极好的心思,都是老太太纵容的,也是姑娘心知肚明的。
她们都在给自己机会,是自己一步一步往更加错误的方向走去。
“姑娘说这些,心中怕是已经容不下云裳了。那么接下来,云裳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她眼中的泪水已经流干。
当初最先找到她的并非太子妃,而是那个叫凌灵的女子。
云裳一开始是不喜欢她的,因为凌灵对黎清浅的恶意实在有些大,黎清浅不喜欢她,云裳也便不喜欢她。
只是后来她竟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对二公子的心思,可这些事情,自己只与黎清浅说起过。
凌灵还在无意间透露,这些都是黎清浅亲口告诉她的。
云裳当时不知姑娘为何会将这些事情告诉让她讨厌的凌灵,只是云裳害怕这些事会败露,还没来得及思考明白,便上了套。
再后来就是太子妃身边的暗卫找到她,才有了后来长茗楼的事。
她本意是想让宋凝烟经过这件事吃一吃苦头,在京城中落下一个坏名声,以此断了宋凝烟会嫁给二公子的可能。
但云裳没想到,这件事不仅被黎清浅和宋凝烟处理得干干净净,还将凌灵给送回了筠州。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自己没有立即败露,云裳当时还十分庆幸。
如今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得一览无余,只是黎清浅一直都没计较这件事,一直再给她回头的机会。
事到如今,她输得真是彻底。
“你觉得我要做些什么?”黎清浅拿起手边的扇子,一下一下给自己扇着风,“无论如何,你都是太子妃亲命在我身边侍奉的,我难道还能直接将你赶走?”
至少在这个方面,云裳还是了解黎清浅的,知道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便耐心听着。
直到黎清浅把这些都给她讲明白了,云裳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被嫉恨蒙蔽了双眼,再怎么也不能丢掉好好活着的机会啊!
黎清浅还是没给她好脸色瞧,声音冷冷道:“我夜里睡意浅,你是知道的。你就在门外头给我守夜,不许进来一步,也不许离开一步。能不能活、想不想活,全在你自己的选择。”
如今太子妃定然是要撇清与自己的关系了,云裳除了给黎清浅赔罪,根本没有别的路可选。
有活命的机会,她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甚至生怕黎清浅下一刻便反悔,立刻便出了门去。
屋内只剩黎清浅。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抚上小腹,看来将这个孩子瞒住,也还算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