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婉是一月前就已经在长茗楼住了下来。
宋凝烟大婚,便如同当日黎清浅大婚时一样休假。
她参加完喜宴就回到了长茗楼算账,沈长昀要忙着去西凉的事,便先去了宫中。
黎清浅正一边敲击着算盘,一边在账本上记账,房门被轻轻推开。
赵婉从外头露出半个脑袋,“世子夫人,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黎清浅抬起头,用眼神示意她可以进来。
“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什么事?”
赵婉坐了下来,将一个食盒放在她面前,声音怯懦地说:“夫人,我在这里住了一月,多有叨扰。前几日瞧见夫人似乎很喜欢吃这咸口的栗子酥,便学来送给夫人。”
黎清浅打开食盒看了看,连糕点模样都是自己喜欢的,想来赵婉是用了心思的。
“你姐姐替我办事,我自然要替她照顾好你,说不上什么叨扰不叨扰的,”黎清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不过,你今夜找我,也不光是为了给我送糕点的吧?”
赵婉点点头,“夫人说得是,我们姊妹俩很早便失去了家里人,后来在柳家借住相依为命时,姐姐也是一直护着我。如今分别一月,尚且不知阿姐在江家如何了,心中很是挂念。”
“你想去江家看看她?”
赵婉看向她的目光充满希冀。
黎清浅却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不行的,她的任务正处于最关键的一点。”
赵婉眼中的希冀又落寞下去。
黎清浅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你跟你阿姐关系这般好,仅仅只是分别了一月便这般思念?”
说到赵妤的时候,赵婉十分得意,“阿姐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姐。我们姊妹俩很早就失去了家里人,在柳家借住、相依为命的时候,阿姐也是时常护着我。”
看着她眼含星星的样子,黎清浅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想法。
只是想起了一些十分久远的记忆,久到前世黎舒月与自己还十分年幼、还并未像如今一般结仇之时,她在花灯节上给黎舒月买了一个糖人。
当时的黎舒月也是满脸笑吟吟地对自己说:“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不过后来人潮拥挤,那个糖人也在某一瞬间被摔碎了。
她记得黎舒月当时因为这个十分伤心,可黎清浅身上已经没有钱再给她买一个了。
摔碎了就是摔碎了,即便再买一个也不会与之前那个一样。
她们俩的关系也是如此,成了仇敌便是成了仇敌,即便再来一世,黎清浅也不会忍下委屈同她重归于好。
黎清浅有些不解了,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般多愁善感?
难道是冥冥之中那只操控“人偶”的手又有动作了吗?
黎清浅又对赵婉笑了笑,将栗子酥推回她面前,说:“还是你吃吧,我吃过喜宴了,不是很饿。你放心,你姐姐那边,我会照应好的。”
第二日,黎清浅又回了一趟黎府。
新妇过门翌日是要拜见公婆,见一见家中其他亲戚的。
孟雁容当时过门后,黎清浅也是特地回去了一趟。
这一月的孟雁容气色好了不少,半点不见她当时在黎府门前瞧见她的颓靡之感,想来大哥对她仍是不错。
这也让黎清浅更加放心。
回到黎府时,是他们俩一同出来接她的。
孟雁容笑着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问:“世子呢,怎么没跟着你一同回来?”
“太子殿下留了他在皇宫谈事,他抽不开身。没关系,回来瞧瞧阿凝嘛,过会儿我也便回去了。”
孟雁容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我第一次见到你俩的时候,还是在她家的寻梅宴上。当时我就特别喜欢你,你射箭的招式与我很像,我当时便想,若你是我妹妹该有多好。瞧,这下你真的成了我妹妹,阿凝也成了我的妯娌。”
黎清浅笑道:“若是大嫂那日意犹未尽,等我从西凉回来,咱们再比?”
黎禧与孟雁容面露惊讶之色,双双对视一眼后,问:“你也要去西凉?”
黎清浅微微蹙眉:“你们为什么要说……也?”
黎禧叹了口气,解释道:“是老二,一早便领了太子殿下的旨意,去年我在西凉打了胜仗,西凉也派了使臣来进贡,依照惯例,大巍也要派一人去西凉慰问。五日后便是新帝登基,那日之后便要动身。”
黎清浅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大巍也是从一个小小的部落势力一点一点茁壮起来,从前朝手中夺取了江山。吃了前朝教训,便立下规矩,在战败国进贡第一年后,派一大臣去慰问,意思意思得了。
但是黎清浅没想到这个人是黎祯。
黎禧在西凉打了胜仗,若是此番黎祯也顺利出使,那么朝中势必要在黎家身上种一颗怀疑的种子,若是日后姜怀景想要除掉如日中天的黎家,只需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便可。
可自己与沈长昀要去西凉这事,也是姜怀景知晓并同意的,他想做什么呢?
怀着疑惑不安的神情,黎正康已经将对新婚二人的提点说完了。
转而将目光转向黎清浅,“许久不见阿浅了,不如在家中多待一会儿,等用了晚膳再走?”
黎清浅正好也想留下与宋凝烟和黎祯说些话,便也没有拒绝。
黎正康同他们没有过多的嘱咐,便自行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没有长辈在场,黎清浅也不似那般拘束,抓起宋凝烟的手便往自己的静影居走。
一边走还不忘对身后的黎祯说:“二哥去看祖母的时候,帮我带一句,等我和二嫂说完话便去瞧她老人家。”
黎祯在后头还没反应过来呢,自家娘子便被妹妹拽走了,很是无奈。
匆匆来到静影居,宋凝烟不解地问:“阿浅,是出了什么事吗?”
“阿凝,你能替我诊诊脉吗?”黎清浅拉着她坐下,开门见山地问。
宋凝烟很爽快地将手搭在她的腕处,“是身子有哪里不适吗……阿浅?”
“如何?”黎清浅有些担心。
虽说是从前为了掩饰她被送离京城的谎言,但只有黎清浅自己心中清楚,她从前的身子其实并不好。
对于这段时间身子出现的各种不适,她很担心……担心自己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宋凝烟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喜色,“阿浅,你喜欢小孩子吗?”
黎清浅愣了一瞬,随后脸上有些红晕,“你、你的意思是,我这是喜脉?”
宋凝烟用力点点头,“嗯,已有月余了。”
月余?黎清浅回想了一下,那么大概就是她与沈长昀从筠州回到京城那日。
想到那个荒唐的场面,她脸上的红晕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