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氏眼神躲闪的神情,再加上黎清浅眼含冷漠地盯着柳氏的眼神,沈长昀知道,自己这是问到重点了。
黎清浅将视线从柳氏身上收了回来,“既然这两点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也就是说,阿浅说得还不错了?既然如此,我就带着长昀去祠堂了。”
走之前,沈长昀收回了鞭子,有些惋惜地丢给白前,“回去之后给我洗干净。黎府家祠应当也不便过多人去往,你便在这儿守着。”
白前收好鞭子,“是,请世子放心。”
黎舒月总算能扶起已经晕厥过去的江凛,但她总觉得,沈长昀留着白前,像是在监视着谁似的呢?
而从刚才沈长昀提出要来黎府拜访一下岳父岳母的时候,黎清浅就想着要带他来家祠拜一拜母亲的牌位。
其实柳氏方才也没说错,大巍重孝道,以后成了婚,沈长昀不管如何疼爱自己,明面上的岳母都是柳氏。
便是大婚三日后回门,也只能是拜见黎正康与柳氏,而来拜见娘亲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只是黎清浅有些不甘心,有沈长昀在身边的时候也总是比平常更加任性一些。
但她不想让京城中关于沈长昀荒唐混世的传言更甚,只能如今在婚前带他来见见娘亲。
“娘亲,近来女儿操心婚事,有段时间没来见您。娘亲您瞧,这就是女儿那未来夫婿,镇国公府的世子沈长昀。”
对着那块“黎正康元妻黎程氏之碑”,黎清浅才露出真心的笑容。
沈长昀见她高兴,也恭恭敬敬地朝那牌位拱手行礼,“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
“江公子,那日说好的三日之期,如今已经去了一半。你从舒月那里借走的百两银子,再加上你欲婚前纳妾的百两赔银,这二百两银子,你可得按照约定守时归还啊。”
柳氏手中拿着江凛今日交还的房契,漫不经心地说道。
黎正康刚下朝回来,听府中下人说,今日府中来了下人,虽说心中仍旧为了朝堂之事烦闷着,但还是敛了敛神色,朝青竹堂走去。
可刚走到青竹堂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幕:
江凛弓着身子,看上去十分卑微,可眼底却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请夫人放心,在下不是不守承诺之人,定会在明日之内把银两凑齐奉还。”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别说是二百两银子,便是二十两银子、哪怕二两银子,以他如今的境况,也是拿不出的。
偏偏柳氏还在上头一脸刻薄地冷嘲热讽:“当初我本是不愿意将舒月嫁与你的,你一没本事、二没家世,若说高攀我舒月这丞相府千金,本就是痴心妄想。怎奈得舒月心悦你,我爱女心切便不好说些什么。可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不成体统,不仅婚前便伸手朝未来娘子要钱,竟还敢私养女子,意图在婚前纳妾,真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柳氏这话原本只是为了羞辱江凛,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记得善待自己的舒月,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门口的黎正康听着这番话,总觉得柳氏那前几句都是在影射自己。
从前自己与元妻何等恩爱,只是那时自己官职还没有如今这般高,他被权利迷了心窍,在娘子尸骨未寒的时候娶了柳氏做续弦。
他需要柳家的钱做打点,柳家自然成了他向上爬的梯子。
如今江凛比他更荒唐,可柳氏这几句话,在他耳里更加刺耳。
“放肆!你乃我黎府主母,岂可口无遮拦,说出这般低俗之语?”
黎正康阴沉着脸走进屋内,眼神冷漠地盯着柳氏。
柳氏被他这股气势吓了一下,声音弱了下去:“老,老爷……你回来了?”
黎舒月见到黎正康,就像是一瞬间找到主心骨,连忙上去喊冤:“父亲,父亲要为女儿做主啊!”
黎正康心中本就烦闷,此刻见黎舒月这头又出事了,更加有些不悦:“你又闯了什么祸?”
黎舒月心中委屈,可见到远处黎清浅与沈长昀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时,心中的怨恨促使着她说道:“江郎今日来给女儿还房契,可到了黎府门口就撞见姐姐与沈世子一道回府,不知怎的就惹了姐姐不悦,沈世子便用鞭子紧紧缠绕住江郎的脖子,竟是将他当着全府下人的面,拖进了青竹堂!”
黎清浅这边笑吟吟地看着沈长昀,满脸的幸福。
只听沈长昀嘴角挂着宠溺的笑意说:“她生前便与我母亲关系最好,叫她岳母自然是应当的,说什么谢不谢啊。浅浅,你我之间,永远不用说感谢之辞。”
黎正康听黎舒月这么一说,才回头一看,沈世子也来了?
二人走进青竹堂内,黎清浅不喜不淡地给黎正康行礼:“父亲安。”
沈长昀虽然不喜黎正康,但毕竟黎清浅现在也没表现出与黎正康的深仇大恨,也只好端端正正地拱手行礼:“黎相大人安。”
黎正康面上带着笑,朝他颔首:“沈世子。世子今日得空,能来黎府坐坐,本相甚是欣喜。”
见到沈长昀的一刻,江凛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
他现在还是有点怵沈长昀的,但又一想到本该喜欢着自己的黎清浅,却对着沈长昀笑得那般开心、那般明媚,他心中就又是一阵不爽。
于是接过刚才黎舒月的话头,说道:“敢问沈世子,在下是犯了什么错,引得世子这般羞辱在下?”
“犯了什么错?”沈长昀笑得肩膀轻颤,随后一下扯平嘴角,轻蔑地看向他,“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黎舒月本就对沈长昀怀有怨气,也冲他说道:“分明就是沈世子自知比不上我家江郎,故意这般羞辱他出气,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黎清浅在一旁听着,都气笑了,“四妹妹,你这番话,可是要把江公子架在火上烤啊。我问你,长昀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江公子是什么来头,竟比他还尊贵?难不成是……”
她尾音拖长,并未多言,只是引得在场的人都心中猜测:比亲外甥还尊贵,那不就是皇子么!
可是黎舒月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承认这件事?
但如若不能承认,自己这话不就等同于藐视皇威吗?
黎舒月心中只怪自己为了打压这夫妇俩的嚣张气焰,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口不择言。
虽然懊恼,可她心中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自己未来的夫婿是皇子,现在却不得不收敛锋芒,屈居于黎清浅与沈长昀之下。
黎清浅瞥了一眼低下头去的黎舒月,冷哼一声:“看来四妹妹还不知道啊,那没关系,既然父亲与夫人也在场,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方才在黎府门口,世子扶我下马车,这本就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可落在江公子嘴里变成了‘不成体统’。女儿还要问问父亲,咱们家已经落魄成这样了,连一个欠钱未还的登徒子都敢随意编排丞相千金了?”
黎正康不悦地皱起眉头,目光狠狠射向江凛。
沈长昀是镇国公府世子,又与陛下最疼爱的太子关系最为要好,而江凛则是一个无功无绩的书生,他自然更偏向黎清浅说的话。
“哼,本相好歹也是当朝丞相。不知江公子是哪里对我黎府不满,先是未婚纳妾羞辱本相的小女儿,如今又要口出狂言诬蔑我的长女。这桩婚事,是本相元妻生前与***定下的,敢问江公子是有何不满?”
江凛自知无理,可心中却因为黎清浅即将嫁给沈长昀而感到恼怒,于是便指着黎清浅的鼻子说道:“分明是您的长女妇行有亏,她已是即将嫁去镇国公府的人了,竟还私下给在下银两暗示,当真是……啊!”
他话还未说完,沈长昀便从白前手中拿过鞭子,当即甩出去狠狠打向江凛,将他指着黎清浅的手拴住,再狠狠往屋外一甩,江凛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
“啊——”黎舒月吓得惊叫。
黎清浅目光冷冷地瞥向她,“要是不想这鞭子也打在你身上的话,就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