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立秋时节，距离方言和杨轩的决战，已不足七日。
天气，也没有以往那么炎热。
从市府大道一眼过去，漫天黄叶飞卷，沾着雨水，黏进地面，恍如一卷栩栩如生的油画。
方言喜欢这里的秋天。
微风不燥，晚风清凉。
他坐在一条长长的板凳上，面朝大湖，三两群鸳鸯悠悠哉哉而过，头顶的松鼠，稀奇的探出脑袋。
这几天的杭城。
确实来了太多太多的他乡人。
哪怕一贯清净的湖畔，方言也能捕捉到一两张，明显和本土存在着明显区别的脸。
行人走走停停。
方言端着书本，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而另一边的杨轩，万人拥簇，酒会不断，来自帝京有头有脸的家族后人，几乎都受到杨轩的盛情邀约。
小侯爷秦无道。
韩王族的韩一笑，韩一诺两兄妹。
还有其他城市，已经提前决出的赛区冠军，前三甲。
加上不久之后，便是杨家老爷子杨绝的七十大寿，杨轩志在用这一场的胜利，为老爷子贺喜。
没有人知道，杨轩为什么忽然指名道姓，要单挑方言。
哪怕方言和杨家兄妹产生了矛盾，也不应该急在这一时。
何况，杨轩的目标是童赞。
一番讨论结束，外界更倾向于杨轩静极思动，需要通过一场比试，助推自己进入新的领域。
强者破境，一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他到了临门一脚的关键阶段。
“杨轩很早之前，就进入六道境，难不成，这次打算一鼓作气，成为大宗师？”
“二十几岁的大宗师，这……”
这太令人震撼了，进了七境便是大宗师级别的存在，已经具备资格开宗立户了。
“如果这样，一切就讲得通了。”
“杨少主，打算让方言助力自己，踏进宗师领域。”
杨轩急需打一架，而纵观十二强的对手，方言是最好的选择，不算太强，可也不会太弱。
是一块合格的磨刀石！
如若方言成功助力杨轩，踏入大宗师领域，杨轩将会有更好的状态，与心态，对付童赞。
一开始，大家还忧心杨轩贸然单挑方言，是鲁莽之举，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杨轩的算计之中。
“可怜的方言，还真以为，杨轩是看得起他，要与他单挑。”
“哈哈哈，现在大家终于搞清楚了，杨轩这是拿方言当磨刀石。”
“我估摸着方言这会儿，还在认真备战，还在心存幻想，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打赢杨少。”
“其实，杨少从头至尾，就没将方言视为对手。”
“噤声，大家少讨论点，免得消息传出去，方言畏怯不敢战，来一场退赛，那岂不是让大家，少了很多的乐趣？”
众人嘻嘻哈哈，汇聚一堂。
杨轩面朝众人，淡然又自信的举起酒杯，王者之姿一览无余。
“诸位，此战结束，记得还来喝酒，就在这里。”杨轩仰头，一饮而尽，豪迈，潇洒。
众人发出雷霆般的掌声。
杨千雪双手环抱，脑海里泛起方言躺在地上，被自己亲哥哥打断四肢，扯断筋骨的画面，便抑制不住激动的心。
期待这一天，许久了。
“方言，你死定了。”杨千雪呢喃。
杨绝老爷子满头白发，端着一杯茶，已经在思考，如何筹办自己的七十大寿，在这个即将双喜临门的节点！
一场多情的江南雨，淅淅沥沥坠落。
湖畔如诗如画，方言身在其中，细风轻摇，大地苍茫。
李慕秋不知何时，撑着一把雨伞，悄然临近。
也没主动开口，她就这么坐在方言附近，举起伞，将两人收拢在这片，小小的世界里。
风声。
雨声。
翻书声。
李慕秋中途最大的动作，应该是下意识抓住方言的右手，纠结数秒，又主动撤回。
经历上一次，方言和李天傲一战，带给自己的惊心动魄，惴惴不安。
李慕秋以为，跨过了李天傲，方言的路会更顺，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杨轩比李天傲更可怕。
这是公认的！
何况，听闻杨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今，正处于巅峰状态。
李慕秋不太懂境界区分，强弱之别。
但这个好多年前，就风头正盛的年轻男儿，能被冠以‘绝世妖孽’之名。
绝不是泛泛之辈。
“不用担心我。”方言起身，将书籍夹在腋下，示意李慕秋陪自己走走。
李慕秋举着伞，与方言并肩而行。
“不懂你们男人，打打杀杀，动辄血流了一地，到底哪里让你们有成就感了？”
李慕秋终于绷不住了，开始吐槽。
她瞪着气呼呼的眼睛，腮帮子鼓起，看起来不像三十出头的成熟女人，而是十九岁的少女。
方言道，“世间你不懂的事情，多着呢，哪能每一件都可以找到理由。”
“对对对，我不懂，你懂，你是懂王！”李慕秋哼了声，想撇开方言独自走在前面。
一挪步，雨水淅淅沥沥。
李慕秋又舍不得方言淋雨，唯有硬着头皮，始终和方言贴近。
“你今天吃火药了？”方言眨眼，笑嘻嘻道。
“是啊。”李慕秋说着说着，眼眶泛红，她努力转过头，嘟哝了句，这雨真烦人，都吹进眼睛里了。
“你知道吗？”
“很多很多年前，我的娘亲，就是在这样多情的下雨天，永远的离开了我。”
“那时候的我，也是这样安慰麻痹着自己，雨好大，都吹眼睛里了。”方言呢喃。
李慕秋骤然回头，怔怔的看着方言。
她认识方言这么久，却从不知道，方言竟然在年少阶段，就成了没了娘的孩子。
“我，我是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慕秋仓促解释，充满了自责和内疚。
方言将右手，从伞下伸出，任由雨水溅落掌心。
幼年时，他喜欢这样，可每次伸手，娘亲就没好气的敲自己脑袋，已经很久没人敲他的脑袋咯！
“娘亲让我一辈子快快乐乐，可没了她，我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快乐了。”
“你说人，怎么就忽然之间，从那么大，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