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远笑了笑，正在考虑如何回答，就听不远处有人喊他：“顾家少爷，你也在这里？”
    两人循声看去，只见于管家喘着粗气快步走来。
    “温小姐，周小姐醒着吗？”于管家问温晴。
    “醒着的。”温晴眼神微黯，问道，“于叔叔来通知我们开会吗？”
    于管家稍稍一愣，立马笑出满脸褶子：“温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宋总还特意让我转告你，明天你也去。”
    温晴也懒得问哪个宋总，点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于管家没理会温晴的冷淡态度，匆匆转身向病房走去。没一会儿，病房里就传来周雯意外的问话：“景泷也要去？”
    “是啊周小姐，宋家的家族会议，景泷总要去一趟的，就算听不懂，也是个见证。”
    周雯听罢，含着泪点了点头，如今她自身难保，更别提给儿子做主了，多年付出换来眼下的境况，她心里难受到麻木，又好像要从长期的麻木里醒转。
    温晴听说景泷也要去，脸色有些不悦，想要问问这是谁的主意，刚要开口就被顾怀远拉住。
    温晴奇怪地抬眼看去，就见顾怀远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紧接着又跟于管家寒暄了几句，拉着温晴送管家直到电梯门口。
    直到看着载着管家的电梯合上门，顾怀远才微松了口气，看向温晴说：“今天于管家就是替宋景深传话的，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于管家都会传递给他。”
    “那又怎样？我小姨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你以为你小姨不要钱，宋景深就会放过她了？”
    “那还要怎样？”温晴气得冷笑，“难道他还要小姨的命？”
    顾怀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幽幽地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好像不止针对周雯，还关注着你。特意让你去参加会议，像是要看你的反应。”
    听了这话，温晴也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猛地紧缩：“他会借小姨威胁我？”
    “难说……”顾怀远说，“你还记得老太太生日宴的第二天，你来找我谈自习室的事儿吗？”
    “记得。我那会儿想退掉电子楼的自习室。”温晴说。
    “对，就是那天，你刚跟我谈完，宋景深就来找我谈基站项目的事，他顺带还提到了你。”
    “提到我？”温晴既诧异又厌烦，怎么什么时候都有他？
    “他过问了你那间自习室的租金，还说，如果你执意要退掉自习室，就让我推荐你去光宇做家教。”
    “光宇？”温晴疑惑了。
    顾怀远点点头：“你有所不知，宋景深近几年收购了宋氏不少产业，还趁机深入了宋氏擅长的传统行业，比如房地产。”
    “光宇不会是他盖的吧？”
    “虽然不是，也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光宇的开发商背靠方家，方家少爷方梓明又跟宋景深关系密切，、光宇周边的不少商铺都归宋景深所有，其中有个铺面做培训机构做得很大，他让你去光宇做家教，应该就是去那里兼职。”
    “我听尹笑笑说过，方家是做金融发家的。”温晴没理会什么培训机构，注意力全在方家。
    “做私募。”顾怀远纠正道，“宋景深的科研启动资金离不开方家的支持，当然他也会用丰厚利润回报方家，这些都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不过……我担心的是宋景深出卖顾家的利益。”
    “他没有顾家的股份，也没有经营权，就算他有这心思，又怎么做得到呢？”
    “他跟顾佳有婚约。”顾怀远说，“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喜欢顾佳，更不喜欢受顾家牵制，按理不太可能娶她，可是他最近忽然一反常态，我觉得其中必有缘故。”
    温晴忽然想起顾佳挂在宋景深臂弯里的样子，点点头说：“顾佳对他倒是一往情深，很多人都在电子楼见过她来找他。”
    顾怀远淡笑着摇摇头：“其实这么多年来，宋景深一直对顾佳冷冷淡淡，不管顾佳父母如何暗示，都绝口不提婚约的事儿。可自从宋老太太死后，他忽然跟顾佳热络起来。”
    温晴哼笑一声：“他那是用得上顾氏的资源了吧，顾家宋家盘根错节，没有顾氏的支持，他怎么跟他爸掰手腕？”
    顾怀远忍不住笑着拍拍温晴的脑袋：“可以啊，刚来没几天，都快成了宋家的顾问了。”
    “我才跟他们没关系！”温晴嗔道，转而却想起住在宋景深公寓里的那个晚上，她被动承受的那个吻，脸上红了红，又暗暗责怪自己胡思乱想。
    “不管怎么说，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扛没必要扛的担子。”顾怀远敛起笑容，正色说道。
    “什么意思？”温晴不解地问，他说的“担子”是指小姨吗？
    “宋景深已是今非昔比，宋维铭已经节制不了他，如果他想对你小姨、甚至对景泷做什么的话……”顾怀远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还就没个人能制住他了？他总有软肋……”温晴心里不服，“对了，方家，他不是需要方家的钱？如果方家不支持他了……”
    顾怀远失笑：“景深科技如今气候已成，方家正巴着他的高额分红，生怕他不用方家的钱。”
    “那顾家呢？如果他得罪了顾家……”温晴病急乱投医。
    “他如果傻到这种地步，他也就不是宋景深了，正是为了稳住顾家，他才跟顾佳走的近了，等顾佳毕业，把婚约履行了，顾家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囊中之物。”顾怀远平静地说。
    温晴听罢想了想，凭她这点想象力，还真没有什么办法能挡住宋景深作恶，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那就离他远远的，惹不起总躲得起！”
    “那你们恐怕会很辛苦，尤其是你，觉得值吗？”
    温晴笑了笑，说：“我从小就没有不辛苦过，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我跟姥姥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再说，小姨会好起来，景泷也会长大。我姥姥常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觉得亲人只要相互帮衬，再怎么难熬，也比在别人家里做小伏低来得舒坦。”
    顾怀远低头看着温晴，发现她清丽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份洒脱，比平时更添一份魅力，不觉心中一动，勾起唇笑了笑，没再说话。
    ——————
    第二天正好是个周末，于管家早早来到病房，郑重其事地接周雯、温晴和景泷去开会。温晴帮周雯母子打理停当，自己也换了一件得体的深色连衣裙，一行三人就跟着于管家上了路。
    车子很快到达宋家大宅，周雯远远看见大宅的轮廓就微微变了脸色，手里不自觉地握住温晴的手。温晴反握着她的手，像是给她鼓劲儿。
    “到家了！”景泷一下车就飞扑进宋家的大门，温晴提醒他慢点儿跑，一抬眼看见宋景深正立在门廊下。
    他一身正装，神情谨肃，目光越过景泷的头顶，远远地看向温晴。她今天很不一样，不止是穿得严肃，神情里也带着从未有过的疏离。
    宋景深心里一沉，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听仆人说天鹅喜欢珍珠，就从妈妈的首饰盒里偷拿了一颗澳白去湖边引逗，可天鹅看到珠子忽然惊叫起来，他吓得手一抖，珠子掉进了湖里。
    此刻，他仿佛又听到珠子落入湖水的声音，那种失落和心慌再次袭来——但这一回他长大了，他不只要天鹅，还要珠子，甚至湖水也要归他掌控——他要掌控他想要的一切，特别是那些不听话的。
    大宅门前，温晴扶着小姨拾阶而上，她没有在意一旁的宋景深，更不可能得知他内心的蠢动。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来大宅了，她想，如果可以，临走时把小姨的衣物一起打包带走，从此跟这里一刀两断、再无来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