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听到宋维铭低沉的声音：
    “景深对他妈离世的事儿，心里一直没过去，他借此报复我，逼我提前下台，我也能理解。不过，宋氏的盘子还是稳的，我刚才仔细看过报表和账目，景深收购的大多是我们做得半死不活的项目，比如酒店、商场，还有宋维之心血来潮搞起来的那几个度假村。”
    “宋氏最赚钱的项目他都没动，说明他也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他的目的与其说是搞垮宋氏，不如说是稳住宋氏、做大宋氏，他针对的是我，不是在座的各位。”
    宋维铭清清喉咙，继续说，“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会跟真金白银过不去，更不会跟大股东过不去——宋家人不会做自毁根基的蠢事。”
    一席话说完，那几个股东们算是一颗心暂时落回到肚子里，但顾氏那几个人又提起顾宋两家的婚事。
    “说到底，他跟顾佳那个婚到底结不结了？万一结不成，宋老太太的股份……”
    “家母事前立过遗嘱，她在宋氏的股份留给我、景深、景淮、景泷，我占一半，其他人平分另一半。”
    听到这话，会议室外的温晴略松了口气，景泷有了宋家的股份，应该就没人能欺负他了。
    “不过，”宋维铭顿了顿，话锋一转，“母亲在顾氏的股份，参同顾怀安的遗嘱办理。”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唏嘘声。
    “这……不愧都是顾家人啊，做事多多少少狠辣了些。”
    “是啊，对周小姐来说，这岂不是断了后路……”
    听到“周小姐”三个字，温晴猛地瞪大眼睛，凝神听下去，他们却扯到别的事情上了。
    “断了后路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看着身旁的尹笑笑。尹笑笑冲她摆摆手，示意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顺着走廊来到门口，正是刚才温晴目送景泷上电梯的地方。
    这里人来人往，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但尹笑笑不想离会议室太远，还是选择在这儿说话。
    “宋老太太是顾怀安阿姨的远房姑姑，听我爸说，还是她把怀安阿姨介绍给宋伯伯的。”尹笑笑扯了几句闲篇，她觉得接下来的正题有些难以启齿。
    “那她的遗嘱是什么？怎么就断了我小姨的后路？”温晴急切地问。
    “大概六年前，顾怀安知道周小姐……也就是你小姨怀上了宋伯伯的孩子，精神渐渐变得就不正常，有一天半夜闹起来，把我爸他们都叫了去，说要立遗嘱。”
    尹笑笑一边回忆爸爸当年的讲述，一边说：“怀安阿姨怀疑周小姐要携子上位，怕威胁到景深哥哥的地位，就在遗嘱里约定，如果她死后宋伯伯娶了周小姐，那怀安阿姨在顾家、宋家的所有股份就统统留给宋景深；如果不娶，那些股份就全部留给宋伯伯。怀安阿姨股份应该挺多，如果转给景深哥哥，宋氏就要四分五裂了。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吧，宋伯伯还真的没娶周小姐。”
    温晴脸色苍白，继续问：“如果只是没有股份，也不至于就断了后路吧？”
    “除了股份，还有信托基金。”尹笑笑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索性都说了，“宋家的家族信托是宋伯伯的祖父定的合同，有些条款是不可撤销的，其中有一条——非婚女性没有领取信托基金的资格。”
    “所以我小姨没有股份，也没有信托保障，”温晴点点头，苦笑了一下，“那景泷呢？景泷总会有吧。”
    “景泷有，但景泷的股份要等他18岁以后才能行使股东权力，信托的钱要等他成年以后才领——说是为了防止……”
    “防止监护人盗用是吗？”温晴撇嘴笑了笑，反倒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断了什么后路，无非就是不给钱罢了。”
    “难道这还不算断后路？”尹笑笑吃惊得看着她，“没有股份，没有信托，儿子的钱也拿不到，这还不算断后路？”
    “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只要有口气在，就不算，”温晴惨笑了下，“不过，我小姨这些年锦衣玉食习惯了，可能受不了这种打击。”
    “我听爸爸说，宋老太太的病房旁边，有个陪护人员的休息室，刚才宋伯伯就从那儿出来的，我猜周小姐也在那里，可能她还不知道……会议室里的事。”
    “不知道也挺好的。”温晴像是看透了什么，心下冰凉，语气也淡淡的，“如果宋先生还有些恻隐之心，就让她晚点知道吧……”
    ————
    中午时分，医院传来消息，宋老太太去世了。当时，温晴正在医院旁边的小饭店吃东西，接到尹笑笑的电话，说了句“知道了”，继续低头扒饭。
    又过了会儿，宋景深打来电话，声音低沉疲惫：“在地下停车场出口等我，带你去墓地。”
    “我也要去？”温晴问道。按说宋家人送宋家人，她去不着。
    “景泷没人看。”他说，“你小姨昏过去了，在医院观察。”
    “什么？她在哪儿？”温晴急得要哭，“你们扔下她不管了？”
    “急什么？有护工陪着，葬礼总不能耽误。”
    “是……你们的事儿总是耽误不得的。”温晴忍不住讽刺道。
    “什么你们我们，”宋景深觉得她莫名其妙，又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你不在医院？”
    “在医院对面的小吃街。”温晴努力忍住泪，她担心小姨，可景泷也不能不管，她答应过他，一定会等着他。
    “站在正门对面的大成药店门口，我马上过去。”宋景深说完就收了线。
    医院附近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药店和医疗器械店，大成药店是门面最大的。温晴满腹心事地站在药店门口，时不时向店里张望着。
    “姑娘，需要什么药？”销售员习惯了愁容满面的病患家属，招呼起来相当专业，“你是来陪护的？还是看门诊的？”
    “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只知道她住院了。”温晴小声说着，心里一阵难过。
    “那你可以备点儿滋补品，你陪床也需要营养啊！我们这儿有参片，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泡水。你看看，活动价很合适。”
    销售热情推荐，让温晴心里一动，不由想起她不久前送给宋老太太的那支山参……
    不一会儿，她走出药店，手里拎着一小盒参片。
    参片是独立包装的，外面是个挺精美的盒子。温晴把外包装拆了扔掉，把一枚枚参片放进包里，衣兜里也放了几枚。
    这时宋景深那辆黑色大g到了，他落下车窗，露出半张脸，看到温晴正往兜里塞着什么，全没看见他。
    这里不方便停车，他摁了摁喇叭，温晴蓦地抬起头，看到是他就一路小碎步跑过来。
    宋景深示意她坐副驾驶，她装作没看见，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惹得他一脸不快：“干嘛坐后面？”
    “后面舒服。”她随口敷衍，眼睛看向窗外。
    宋景深忽然想起第一次接她回宋宅，她也是这般疏离、淡然——好像他只是个过客。
    明明昨晚才亲过，今天就摆出这张脸。
    宋景深薄唇紧抿，眼神阴郁——先办完正事，再收拾这阴晴不定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