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早就熄灯了。
    温晴摸黑儿洗漱完，轻手轻脚换上睡衣，上床躺平。
    万籁俱寂，后腰那块儿皮肤却自顾自发烫，好像那灼热手掌仍未离开。
    温晴钻进被子里，绯红的脸颊深深埋进枕头。
    太过分了！他就那样顺理成章地摸了她的腰，说了一堆不着调的浑话，而她却愣怔在原地，手足无措地任他拿捏。
    临走，宋景深从车里翻出一盒药膏。
    “拿着。”他冲她抬抬下颌，“腿上、后腰，回去涂一涂。”
    “……不用了。”
    “也好，就让那印子多留几天。”男人笑笑，扬手把药膏扔车里，又靠近几步，垂眸端详她：“你穿卫衣还挺好看。”
    听他这么一说，温晴才想起来身上的卫衣是他给的，忙说：“我洗干净了还你。”
    他颇认真地应了声“好”，又半笑不笑地说：“下回再穿错衣服，我就不一定借了。”
    明明是他不肯等她换衣服，反倒怪她穿错！
    黑暗中，温晴气得双目圆睁，毫无睡意。
    生日宴上，齐家找她做家教，他全都看在眼里。当时一言不发，私下里却诬赖她攀附齐家。
    呸！以为别人都像他一样龌龊。下次见面，她一定要硬气起来，再不能任他轻薄。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如今晚，反驳他的话都到了嘴边，可一看到他俯身过来，她就瞬间僵硬，想说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温晴恨自己不争气，一想到他捞起她腰的那一幕，心脏就砰砰猛跳……
    不能再落在他手里了。
    她这样想着、念着，不知何时沉沉睡去，浑然不觉后腰那处肌肤仍兀自泛红，色如胭脂，平添几分暧昧。
    ——
    第二天清晨，温晴早早地去电子楼找顾怀远，意外扑了个空。时间还早，她决定留在实验室门口等他。
    实验室里人不多，大师兄江雪明正在给两三个硕士生讲解集成电路，看到温晴过来，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温晴回以浅浅一笑，安静地站在走廊边，生怕影响他讲课。
    顾怀远的实验室规模不小，与教授办公室、会客室、成果展览室、专用自习室等十几个房间连成一片，占据了整整一层楼。
    如此规模的个人实验室在整个工学院仅此一家，彰显着顾怀远在学院里的超然地位。
    跟其他教授不同，顾怀远不慕名利，不喜钻营，一心从事少人问津的基础研究。
    众所周知，基础研究是冷板凳，如果长时间不出成果，就面临招不到学生、拉不到经费的尴尬处境。
    好在顾怀远眼光独到，擅于发现最有价值的研究方向，一旦做出成果就能引起广泛关注，绵延不断的后续开发足以养活团队好几年。
    他的研究切中实际，一个又一个校企项目找上门来与他合作，从他手下毕业的学生也经常成为企业争抢的对象，但顾怀远对此并不热衷，经常把项目分给其他人。
    由此一来，顾怀远学术声望不断攀高，兄弟院校纷纷伸出橄榄枝招徕这只会下金蛋的鹅，院系领导对顾怀远的团队也格外照顾，生怕供不好这尊大佛。
    所以，温晴那间自习室的租金，在院系领导看来算不得什么，要不是女孩子不方便，安排一间临时宿舍都没问题。
    但温晴不这么想，她受不了无功受禄的压力。如果她开了这个头，以后人人都提要求，岂不是让顾教授为难？
    不一会儿，顾怀远信步走向实验楼，刚进正厅就看见温晴站在那儿，两眼巴巴地望着他。
    她目前还没有深度参与过项目，不可能一大早就来汇报科研进度，那应该就是来谈私事的。
    顾怀远稍作考虑，把她领进办公室。
    “顾教授，我想退掉独立自习室。”刚一进门，温晴就说明来意。
    “好好的，为什么要退？”顾怀远一脸诧异，“院里找你了？”
    “没有没有，”温晴连忙解释，“听说自习室租金很高，我不想占用组里的经费。”
    顾怀远更加意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谁对你说的？”
    “昨天刚知道的。”温晴避重就轻，“教授，我在自习室做家教，是不是也不合规定？”
    “这事儿不是你该考虑的。家教嘛，只要不影响科研进度，完全可以做。我都不反对，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顾怀远微一沉吟，心下似乎了然，“你是不是听景深说的？”
    温晴没说话，那意思就是默认了。
    顾怀远摘下眼镜，微闭双眼，轻揉鼻梁：“我这个外甥啊……大概是不喜欢周雯，对你也有了成见。”
    温晴继续沉默。
    顾怀远若有所思地瞅了她一会儿，说：“当年的事，我不知道周雯对你说了多少。那年我姐姐出车祸，景深也在车上，他认为那辆车的脚刹被动过手脚，所以我姐姐死于谋杀。”
    温晴怔住了。谋杀？宋景深居然怀疑到如此程度，难怪小姨担心……
    顾怀远缓缓戴上眼镜，目光放空，好像在回忆什么：“周雯跟宋维铭的事情，我姐姐早就知道，但谁也没想到宋维铭会让周雯生孩子。景泷出生后，我姐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温晴紧咬下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上心头。
    顾家宋家都是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基于利益的联姻，往往将感情看得很淡。宋维铭在外面玩女人，顾怀安可以不管不问，但生孩子就不一样了，更何况生了个儿子，将来是可以跟他们争家产的，也难怪她受不了这个打击。
    可是，这件事能全怪到小姨头上吗？她从十八九岁就跟着宋维铭，难道没有受他蒙蔽？景泷出生后，宋维铭一直没给过小姨名分，小姨也一度想过自杀。
    顾怀安死后，小姨不明不白搬进大宅，像仆人一样伺候婆婆，而宋维铭却躲回老家，听凭宋家人对小姨冷言冷语……
    一肚子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又憋了回去。有些事只能心里想想，一旦说出来，只会白白落人口实，受人诟病。
    人们会说小姨虚荣，贪图钱财，活该被有钱人玩弄；还会说小姨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耍心机生儿子……
    总之，食物链顶端的人是没有错的，就算有，也是人之常情，而攀附他们的人却是大错特错，万一攀附上了就更加十恶不赦，千刀万剐都不够抵偿罪孽。
    但有件事情，温晴还是想问明白：“顾教授，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跟宋家的关系的？”
    顾怀远略一思索，“系里把你列入重点培养名单的时候，我们委托学生处做了一次背调。”
    “顾怀安是您姐姐，你真的不介意我小姨……”
    顾怀远微微一笑，温声道：“周雯是周雯，你是你，上辈人的事儿，扯不到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