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兄弟一离开城隍庙立即就来了县衙，跟知县等人对了一番问话内容。
县衙里，这会儿田宗尧刚送走了李芸兄弟。
主簿还是之前的看法：“……大人，我觉着巡按大人就是在等您表示呢。”
知县沉吟不语，也在犹豫着袖子里的东西要不要送去。
第一天来的时候巡按那个油盐不进的样子他是记忆犹新，怎么看巡按也不像是能轻易打动的啊。
虽然他觉着自己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并不算轻易。
而师爷却也只是皱着眉没说话。
他这会儿也不敢确定说巡按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其他的事儿了。
林阐等人都提到了李芸兄弟为祸乡里，而明摆着知县不光没有惩治，还一再袒护李家，甚至轻易就给他们加了印结。
巡按会不明白李家跟知县之间那点儿猫腻吗？
主簿见知县跟师爷都不说话，愈加着急了。
“大人，依属下看，要去的话还是尽早去，越晚越不好办啊。”
主簿比田宗尧还急啊。
他在这县衙就靠田宗尧撑着了，田宗尧一倒，他们这些猢狲也不会好过，可是田宗尧却一直犹豫不决。
知县挠挠下巴看向师爷，师爷皱眉沉思片刻，最终道：“老夫还是觉着大人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巡按明日怎么问话再说……”
“大人，”案房的书吏匆匆跑进来，都忘了喊回事：“刚刚巡按身边的那个书吏，带人到案房翻找旧年的丁册去了。”
“哎呦！”主簿这才反应过来：“对啊。那李芸兄弟也是蠢的，他们把族谱改了管什么用，还有丁册呢。”
几个人光顾着讨论巡按到底知道了多少，根本没想到李芸兄弟俩所谓的证据严谨不严谨。
师爷跟知县也慌了一下，但随即两人就反应过来。
田宗尧没好气的道：“此时还管他们干什么。他们这事儿怎么也是瞒不住了，还是想想自个吧。”
主簿这才反应过来。
确实啊，他们袒护、隐瞒这么久，对李家也算仁至义尽了。此时自身还不定能不能保住，哪还有功夫管他们。
“可是，大人，”主簿又想到一个问题：“去年编丁册，李家丁册谱系已经改了，到时候新旧丁册不一致，巡按大人问起来怎么办？”
师爷捻须笑道：“这事儿还不简单？丁册又不是知县大人亲自整理的，知县大人哪里知道为什么对不上。”
田宗尧对上师爷意有所指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丁册哪个书吏过的手，将他叫来。”
田宗尧几人将过手李家丁册的书吏叫来，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这边刚交代完，那边就有差吏来传话，说巡按大人叫主簿过去。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猜到估计是巡按已经发现了丁册的问题。幸好他们也已经都跟书吏叮嘱好了。
城隍庙里，秦云何已经拿到了几十年前的丁册。
王和带着书吏们翻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从一堆丁册中找到，回来时已经筋疲力尽。
高远说的没错，那么久远的丁册，他们确实没有想到去改。
而去年新编的丁册上，李芸他爹李清的父兄，已经改成了李成文以及李成文的儿子李江等。
“胡主簿是吧？本官查找李家丁册时发现，这李家丁册中的谱系，前后对不上，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胡主簿赶紧一脸诧异的接过来：“对不上？怎么会对不上呢？去年才新修的丁册啊。”
胡主簿一脸沉凝的接过去仔细对比，越对比眉头越皱，最后终于放下两本丁册，道：“大人，这丁册是去年才修订的，若要动手脚，必是如今衙中人干的。请容下官去查一下这本丁册是何人过手的。”
秦云何也没说什么，就由着主簿又匆匆离开。
很快，胡主簿带着一个战战兢兢的书吏进来。
“小人杨全见过巡按大人。”
秦云何让河生将去年的新丁册拿给杨全：“你看看，这本丁册可是你做的？”
杨全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道：“回大人，这本丁册确实是小人做的。”
“这本丁册上李清的父兄，与几十年前旧丁册的不一致，你来看一下……”
“大人饶命！”没等秦云何问完，那书吏突然开始连连磕头：“是小人一时财迷心窍，改了这丁册。”
秦云何皱眉。
这种事儿怎么也要抵赖一下吧，怎么自己还没问他这就承认了。
“你承认是你改的？”
“是，大人，是小人改的。”
“你说说你改丁册的过程。”
“去年编审丁册，李芸李大爷找到小人，给了小人几两银子，让小人改的。”
“李…芸…让你改的？”
“是大人。李大爷说林阐等人一直抓着他们的出身不清白，怕耽误了县府试，就给小人几两银子，让小人改了丁册，换了出身。”
秦云何瞧一眼一边一脸殷切瞧着他的主簿，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要丢卒保车了。
恐怕是已经看出李芸兄弟的出身怎么也瞒不住了，又看到秦云何让人翻旧年的丁册，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这才找了杨全这个书吏做替罪羊。
秦云何靠到椅背上：“杨全，你可知道书吏篡改丁册是什么罪过吗？”
杨全又是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人家中尚有高堂要奉养，还请大人念在小人一时糊涂饶了小人。”
“衙中可有别人知道你篡改丁册的事儿？”
“回大人，这种事儿自然得隐秘，别人哪里会知道？”
“嗯，”秦云何点点头，道：“好，你先下去吧。明日过堂再叫你来做个干证。”
杨全跟胡主簿也没想到巡按反应这么平静，既没发作也没要治罪，两个人稀里糊涂的就又退下了。
次日，县衙大堂，秦云何一拍惊堂木，正式升堂。
一干人等到齐，秦云何看看信心满满带着族谱等在堂下的李芸兄弟，又看看候在一边儿的杨全。
“大胆李芸，昨日有县中书吏杨全举发，你为了隐瞒身世，买通他私改丁册，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