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册籍是跟差吏和书吏一起过来的。
秦云何先吩咐差吏道:“去两个人,将韩林冒良案中这几个举发的生员和韩林都带来。”
秦云何将册籍拿来仔细翻看,只这么看的话,并看不出有挖改痕迹,当然也有可能是处理的干净。
案卷中的内容基本跟知县说的无差,而孟县丞所说的册籍问题自然并没记录在册。
等了半个多时辰,差吏回来复命。
“大人,几个举发的生员和韩林都带来了。”
“生员刘茂、杨或、张云见过巡按大人。”
“免礼吧。本官奉命巡按,特来查冒良清流弊。听说了你们举发韩林的事,特叫你们来问一下情况。”
秦云何看了看几个人,道:“刘茂,我看最先举发的是你,你来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是大人。我跟韩家是一个镇子的,所以我一直知道韩林的出身。我们那随便一打听都知道韩林的祖父曾在县里做过皂吏,当年在镇上说出去很威风的。
至于说韩林他爹韩方过继给了伯父一事,说是那么说的,其实都知道就是为了让子孙不再从贱籍嘛。
听长辈说,韩方小时候有几分聪明,读书也还行,爹娘不甘心让儿子埋没了就对外说过继给兄长了。
其实韩方生父、伯父两家就隔着一堵墙,家里有些年纪的都知道,韩方小时候两边跑,在生父家的时候可比在所谓的嗣父家多。”
“大人,请容草民详禀,”韩林急急打断道:“我爹是真的过继到了我嗣祖父韩听这边,我家如今每年过年供奉祭祀的都是我嗣祖父。至于说我爹小时候两边跑,说真的,就算是过继了,那边也算是我爹的叔父,孩子往叔父家去玩儿有什么问题?”
刘茂打断道:“只是两边玩儿的问题吗?如果只是两边玩儿,当年县太爷又为什么会不许你爹参加县试?”
“我爹当年就是被人污蔑的。当时的县太爷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的断了我爹的科举路,后来我报考的时候县里不就同意了?”
“所以才不得不让人怀疑啊。既然当年县太爷已经认定了你爹是皂吏之子,不许参加科考,现在的县太爷为何又会允许你去考?而且,知县大人并没有把我们举发你出身不清白的事上报又是为何?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会信呢?”
若是韩林他爹就已经被认定过是皂吏之子,那现任知县仍然同意韩林参加县试就确实可以了。
“来人,将吕知县请来。”
秦云何又问韩林:“韩林,既然当年你爹已经被认定为皂吏之子,子孙皆不准参加科举,你为何又要报考县试。”
“大人,我爹当年确实是被污蔑。当时的知县大人非常憎恶冒良参考一事,一听说我爹是皂吏子,随便问了问就断了我爹科考路。如今我也长大了,我爹想着如今县太爷英明宽仁,兴许不会那么武断。”
刘茂这时候又插话道:“是如今县太爷英明宽仁,还是如今县太爷更好买动?”
“一派胡言!朝廷命官也容你随意污蔑?!”
知县吕庆一声断喝气急败坏的冲进来,直接就一脚向刘茂踹去。
秦云何想让人阻止也来不及,刘茂被踹的一个趔趄,转身一看是知县,一脸气恼但敢怒不敢言。
知县吕庆拱手道:“巡按大人容禀。下官一开始确实是不知道韩方当年的事,后来刘茂来举发,下官就赶紧将韩林叫来问了情况,得知他爹韩方早年就已经被过继出去了。
后来刘茂依然不服,又到府中举发,知府大人命下官再查。下官又问了韩家同镇的乡邻,都说韩听生养死葬都是韩方以孝子的身份操持的,这可不就是过继了吗?”
韩林也赶紧道:“是啊大人,我爹以孝子身份给祖父韩听成服送葬,这事邻里都知道的。”
“刘茂,你与韩林同镇,不知道韩方给韩听成服送葬吗?”
“回大人,韩听的丧事确实是韩方操持。但是韩方就算是不作为儿子,作为侄子给伯父送葬也是应该的吧?我镇上人都知道,韩方自小喊韩听就是喊大爹,在我们那里就是伯父的意思。”
“我爹过继过去的时候七八岁了,已经记事了,喊惯了大爹,就经常习惯性的喊大爹。但是对生父那边已经改了称呼,改成了二爹,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这算什么证明?你家人空口说过继就是过继了?不过是看准韩听人都不在了,说什么也没得证明了。”
“怎么没的证明,我爹当年过继是找里老做了见证的。”
“那里老呢?”
韩林哑口:“……里……里老,那时候的里老都什么岁数了,如今当然是不在了。”
“就算当时的里老在,证明你爹过继了。可实际上就是没有过继啊。家里当皂吏挣到了钱就又想改换门庭让子孙当官了,哪有这样的事?简直贪心不足。”
“大人,不是的,是刘茂污蔑,我爹真的已经过继啦。不信你去问一问,我祖父韩听一应后事都是我爹操办的,家业也是我祖父亲自交到我爹手上的。
刘茂一直想买我家的一块邻着他家的地我没有答应,他就污蔑我的出身。”
“大人,我确实曾想买韩家的一块地,但是那地跟韩林的出身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刘茂说完又转向韩林:“你家若不心虚,为何要改皂吏的册籍。”
“我家没有改过,我爹都过继了改那册籍做什么?”
吕知县气急败坏道:“刘茂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改皂吏册籍,那册籍上本来就没有韩杨的名字。”
“韩杨当年是正经买了顶承的,怎么可能不在册?显然是篡改过了。而且,如果不是知县大人动过手脚,知县大人为何不将学生的举发上报?”
“巡按大人,”吕知县对秦云何道:“你不要听刘茂胡言,那册籍上原本就没有韩杨的名字。
何况后来知府大人再派人来,也认同了韩方过继的事实,有什么必要改册籍?
没有上报是因为当时忙于组织县试才没及时上报。”
秦云何又看看案卷,道:“先不说册籍了,那是另外的案子,本官自会查明。”
众人显然没明白秦云何的意思。
秦云何继续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查明韩方到底有没有过继给韩听,只要查明了这一点,自然也就搞清楚韩林有无冒考嫌疑。至于册籍有无挖改添补,之后自会另案详查。”
吕知县一听赶紧道:“是,巡按大人英明,还是查明韩方过继的事才是首要。”
于是秦云何吩咐差吏将韩林家所在的里长、里老、乡约,以及相关的韩家邻里都找来。
又令书吏去翻找当年韩方被举发为皂吏子的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