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陈郎中再到厅衙大堂再没了之前的沉稳,看着两边肃立的皂吏,严阵以待的书吏,额头就呼呼开始冒汗。
皂吏喝过威武,端坐堂上的秦云何徐徐开口:“杨忠,你再复述一遍发现闫桂香投毒和逃跑的过程。”
金家管事没甚在意,道:“是,大人。九月廿日,我家老爷无事在家。下午,闫氏突然沏了茶水给老爷端去,却没想到老爷喝下茶水没多久就说身体发麻疼痛,继而上吐下泻。我赶紧派人请来了陈郎中,陈郎中诊断老爷是中了砒毒。
经过陈郎中的诊治,老爷才捡回一条命。
虽然当时那茶水是太太亲手沏了端上去的,但我们当时也没敢往太太下毒上想。直到第二天我们发现闫氏卷了家中许多钱财逃跑,才反应过来,竟然真是她下的毒。”
“你确定是九月廿日你家老爷中毒,第二天才发现闫桂香逃跑?”
“大人,千真万确啊。”
“你如何将日子记得那么清楚?”
“回大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日子怎么能记不清楚呢?”
秦云何又去问陈郎中:“陈郎中,你也确定金标中毒是在九月廿日?”
陈郎中心中浮浮沉沉却又毫无办法,只得咬牙道:“医案上记得就是九月廿日,想必就是九月廿日。”
秦云何点点头,吩咐道:“带人证上堂。”
陈郎中和金家众人都有些吃惊,还有什么人证?
很快一个额头长着一颗黑痣的男人被带上了堂。
管事杨忠一脸错愕:“丁七?你怎么会来?大人,丁七是前院打扫的,他并不知……”
秦云何一拍惊堂木道:“公堂之上,没本官命令不得随意开口。”
张三办事效率确实高,一得知丁七老娘过身时间,立马就让赵大刘二先赶回来送信儿。
而他自己则在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扶余县衙,请扶余县衙派人跟他去金家传丁七来作证。
那丁七看上去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张三也没跟他讲具体让他做什么证。
“丁七,你可记得去年你家太太逃跑前你跟她告假回家的事?”
丁七从没上过公堂更没见过官,这会儿见着官老爷坐在上面不禁有些战战兢兢,跪在堂下如实道:
“回老爷,小人记得。当时我老娘过身,老爷和管事都不在家,我只好跟太太告假。没想到回来听说太太拿了家里的钱跑了。”
“你可记得你老娘过身当天是什么日子?”
丁七并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些。
他只在前院打扫,内宅的事他就算听说也并不会知道的太具体,更没人想着特意提醒他公堂上要怎么说。
如今公堂之上,官老爷的官威迫人,他更不敢乱说,如实答道:“回老爷,我记得,我老娘过身那天是九月十八。”
杨忠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忍不住辩解道:“大人,就算丁七告假的日子是九月十八,他又不是当天来回,怎知……”
啪!
秦云何又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
分明已经严令不得随意开口,杨忠竟然还敢开口,即便他脾气不错,这会儿也有些不悦了。
杨忠自然也怕再强行开口惹来板子,只得闭了嘴。
“丁七,你是哪天回的金家?”
丁七虽然已经意识到他的话可能有什么不妥可也没敢欺瞒,道:“小人是九月廿日回去的。”
“回来时太太可还在家?”
“回老爷,一回去我就听说太太卷了钱跑了。”
“当日你可听说你家老爷有何不适?”
“回大人,小人……没听说老爷有什么不适……”
金家众人和陈郎中这会儿已经浑身汗湿,却又不能开口。
秦云何问完了才问管事:“杨忠,你有何话说?”
杨忠这会儿已经慌了,磕磕绊绊道:“大人,许是,许是我记错了,太太是九月十八跑的,老爷,老爷也是九月十八中的毒。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一年,记错了也是有的……”
闫桂香忍到这会儿再忍不住心中畅快:“好你个杨忠,之前你们一群人口口声声不会记错,口口声声九月廿日,如今败露了说什么记错了?你打量推官大人好糊弄?”
秦云何又转头问陈郎中:“陈郎中,你有何言?如今你还是咬定九月廿日金标中毒,你给他解了毒吗?”
其实从秦云何问出丁七他老娘过身日子,陈郎中就知道大势已去,这事是彻底败露了。
他闭了闭眼,想冷静一下想想怎么说才合适。
秦云何又道:“陈郎中,你也知道诬告别人是要反坐的,即便你只是作证协助,也难逃惩罚。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此刻坦陈真相,还可对你从轻发落。”
半晌,陈郎中才平复好心情,艰难开口道:“大人英明……草民并没帮金员外解过毒……”
杨忠听了这话顿时跌坐地上……
“那闫桂香的病呢?你如今还咬定她是脾胃失和吗?”
若说作伪证说金员外被下毒还可轻恕,那明知病人中毒,不但不解还助纣为虐隐瞒拖延呢?又该是什么罪过?
最终,陈郎中道:“闫桂香……久治不愈,很可能确实是被长期下毒导致恶心呕吐食欲不振。”
“很可能?”
陈郎中还是没有直接承认闫桂香就是被下了毒。
“草民也只是猜测,是之前那位老郎中提醒后草民才猜测,可能这些年老夫都诊断错了。”
陈郎中如今这么说,倒也没有出乎秦云何的意料。看来他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毕竟如果承认闫桂香确实是中毒,那么陈郎中罪名又要加一个。而且难免的会牵扯到前面两个金太太的死因。
一个两个三个,个个隐瞒不报助纣为虐,这罪名又要增加一重。
而且,这样的事一旦传出,恐怕再没人敢找他看病。
最主要的,那样基本就能坐实金标下毒毒害几任太太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