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日傍晚。
今年的天气有些许反常,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大雪,整个街道一片雪白。
考试结束,大家疲惫地从考场出来,抱着膀子瑟瑟发抖地急急忙忙朝住所赶去。
这个时候,一碗姜茶,一个暖和的床铺,就是他们最期盼的。
......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平常又不寻常的雪夜,被后人称为“永安血案”的大兴四十八年的春闱舞弊事件,从京城一个叫做永安胡同的凶杀事件中开启了序幕。
夜黑风高,雪地返着光,两旁住户院子里伸出高大的树木,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映照的这个老胡同一片光亮。
铺满雪的巷道仿佛是一条蛇,在这个安静而阴森的老胡同里蜿蜒匍匐着,雪色下破旧的围墙边满是青苔,暗淡且潮湿,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寒意,穿过破碎的窗户,钻进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冬天的夜,黑的很快。
老胡同陷入了深深的寂静,这是属于黑暗的时刻。只有风吹过树枝,哗啦哗啦的响着。
“汪汪汪”!一声狗吠划破了黑夜的寂静,也划破了这个老胡同原本的宁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微弱的灯火下,更夫的梆子声越来越近。
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身上的蓑衣似乎不胜风雪。
有节奏的喊声伴着脚步声,让一切黑暗无所遁形。
“谁啊?大半夜的躺在路上干嘛?”
他还没走到胡同口,便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斜躺在巷子的拐角处,形状隐约像是个人。
更夫心下惊疑,走上前去拍了拍人影,只见人影缓缓蠕动了一下,嘴里微弱地说着什么。
更夫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浑身狼狈,脏污不堪的青年,头戴方巾,一派学子装扮。
他的身下一片濡湿,在白色的雪地上分外惊悚。
“小哥,你怎么了?”更夫心中一咯噔,后背无端发凉。
黑夜中,似乎有一头噬人的巨兽,蓄势待发,蠢蠢欲动。
今夜搞不好就交代在这里了!
但他毕竟是老更夫了,在暗夜下,也见过许多龌龊,自有一番思量。
念头转的飞快,装作查看地上的人的情况,眼睛则是左右扫视。
他记得这个胡同里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人家,每次春闱都会将自家房子租住给来京赶考又住不起客栈的学子。
向他们求救?
说不定还会平添几条人命!
巡逻的官兵也才离开不久,下一队起码还有半个时辰。
吾命休矣!
他左思右想,找不到能逃生的活路!
咬咬牙,他伸手就要去扶地上的人,手已经沾上了血迹,借着身体的掩护,就要在地上写字。
远远地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是自己耳熟的巡逻队的脚步声?
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是多么的美妙!
来不及思考,更夫剑捡起地上的梆子,对着手中的铜锣狠狠敲下,拼尽全力高呼:“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凄厉的锣声和呼喊声穿透在夜色里,似乎一下子被胡同给唤醒了。
巡逻的士兵飞快的跑过来,嘴里高呼:“快快快!”
胡同里有了灯光。
更夫长吁一口气。
有救了!
可是还没等他将提起的心放下,只觉心口一凉。
他缓缓地低下头,一柄冰冷的长剑穿过他的后背,剑尖从胸口透出,将他和地上的学子串在一起。
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啊.....
瘦弱的身子渐渐倒下,因为被长剑固定,还保持着附身的动作。
铜锣砸在地上,掀起了“永安血案”的警钟。
“追!”已经快要到跟前的巡逻队亲眼看到这一幕,只气的目眦尽裂。
“大胆凶徒!”
人马自动分开,一队去追凶手,一队来到地上的两人面前。
火把下,雪地上的鲜血显得格外让人心惊。
胡同里许多人家都躲在门后、窗子边看着这凶残的场景,并没有人敢出来。
凶徒把他们吓到了!
在巡逻队已经近在眼前的情况下,还敢杀人,这样泯灭人性的凶手谁敢靠近?
“让人协商拿一扇门板。”
为首的小将军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毫不迟疑地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塞进两人的嘴里。
门板很快就抬来了。
小将军小心地将人抱上门板:“抬着,去最近的医馆!”
一群人呼啦啦远去,留下雪地上刺眼的红和一排排凌乱的脚印。
医馆,大夫已经被士兵提前喊来做好准备工作。
虽然是雪夜,但是面对官兵,他丝毫不敢有怨言。
再者,医者的本职就是行医救人!
“这....” 看到门板上叠罗汉一样的伤者,饶是大夫已经听到士兵的话,此时也心惊不已。
因为两个人被剑串在一起,得想办法先取下来才行。
“你不要管别的,只集中精力把剑拔出来就行。”为首的小将军沉声说。
大夫也是经验丰富的,听到小将军这么说,心知也不能再耽搁,用酒将手仔细消毒后,伸手握住了剑柄。
“起!”随着他沉声低喝,剑被拔出,随即就是喷涌的鲜血。
几乎在他动手的同时,侍卫也把这人的衣服给剥了下来。
小将军手中拿着一个皮质水袋,立即冲洗伤口。
鲜血被冲开,露出狰狞的伤口。
一把药粉被洒在伤口上。
眼见鲜血冒出的速度就减缓了许多。
身旁的侍卫立即把更夫轻轻抱起,翻身露出前面的伤。
依旧冲洗伤口,撒药粉。
药童递上干净的布条,协助侍卫将胸口一圈圈裹了起来。
大夫已经自觉去处理另外那个人的伤了。
这人衣服已经被剪开,可以看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十几处。
胸口那道伤反而不是最严重的。
“身上这么多伤口,能活下来真是命大!”老大夫不禁赞叹此人命大。
命大吗?
小将军依次倒着竹筒里的水清洗着这人身上的伤口,洗净后立即撒上止血药。
等到确认将这条命从阎王手中抢回来了,才放下提在半空的心。
侍卫递给他一张干净的布巾:“世子爷,您擦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