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听了主持人小易的话，毕才彩忽然笑出声来。
    “小易哥太坏了，让我和婉兮姐当坏人。这事儿我可不干。”
    说完，她轻轻瞥了宁婉兮一眼。
    宁婉兮可没她想的那么圆滑，两头不得罪人，她轻勾唇角道：“我们文导这口气憋了十年，十年磨一剑，今天就是亮剑的时刻。”
    毕才彩的笑容有些僵硬，宁婉兮都那么说了，她必然忍不下这口气。
    她甜甜笑道：“那婉兮姐怕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宝剑最为锋利，房导这把剑可是身经百战、越磨越韧。”
    现场的气氛刹那剑拔弩张。
    观战的小演员们个个瞪着看好戏的眼神，兴致勃勃。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两人的对垒时，房思源用简单的一句话终结了两人的对抗——“结果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制片人并没有顺房思源的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姜飞云带着戏谑的口吻向两位导演提问：“我很好奇两位导演在思考故事的时候有没有受到两位女主角的影响？毕竟她们的性格截然不同。如果今天互换女主角，这两部片子会不会是另一番呈现？”
    房思源拿起话筒，很坚定地回答：“我坚信一个好的演员，无论拿到什么角色，都能演绎好。所以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刚才大家看到的《疾风》是我对这个故事的理解，不会因为某个演员而去改变我的阐释。当然，我很感谢毕才彩的完美演绎，她的屈向阳是有灵魂的。”
    姜飞云追问：“所以如果女主角换成宁婉兮，你依然有把握呈现出现在这个效果？”
    房思源的眉头微微皱了下，他本人十分不理解姜飞云这个问题的含义，他觉得刚才的回答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文明适时替他解围：“我理解姜老师的意思。每个演员有每个演员自己的气质，这个气质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角色的塑造。如果彩彩来演我的女主角，我想我会把女主角的性格改得更加的俏皮、可爱。这并不是说婉兮演不了俏皮可爱，婉兮的俏皮可爱是100分，而彩彩的就是120分。这是演员赋予角色的附加分。我这么说没得罪人吧，哈哈哈。”
    文明说完还有些心悸地望了宁婉兮一眼，发现女孩在对他微笑，便放下心来。
    气氛被文明的这段话给调松了，唯有房思源一人面色严肃，他还是坚持己见：“我始终认为演员不能影响角色。诚然，演员会有合适与不合适的角色，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挑选演员。演员是为了角色服务的，而不应该让角色去贴合演员。”
    谁都没想到这个导演竟然还较真上了，姜飞云倒是喜闻乐见，台上这出戏可太好看了。
    文明不停地瞄着房思源，似乎想用眼神制止这位同窗好友继续往下说去，然而房思源并没有理他。
    宁婉兮虽然面带微笑，但眼神已经藏不住她的不爽。
    只有毕才彩笑得十分甜美，目不转睛地盯着房思源，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最后还是小易转开了话题，直接让下一位制片人发表感想。
    好在下一位制片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开口便对房思源大加赞赏。
    “我喜欢会拍情绪的导演，房导的《疾风》给我很大震撼。我的态度很明确，这一票我肯定会投给房导。”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的正是业内知名能干的女制片人鲁青艺。
    那么直白的表扬说得房思源心里乐滋滋的，刚才的严肃较真全都化成了激动和喜悦，表现在了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神气的眼神中。
    鲁青艺继续评价道：“市面上不缺文明导演的《疾风》，但罕有房导的《疾风》。”
    对于房思源来说这是很高的评价，对于文明来说却是巨大的打击。
    之前的制片人对于他俩的片子都进行了一番表扬，文明也自诩这类紧张、刺激的片子他即使不是顶尖也能挤进第一梯队，没想到鲁青艺却给了他重重一击。
    即使是文明也无法完全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鲁青艺没有再多加评论，很快制片人们都投出了自己的票。
    结果揭晓，观影团的投票结果出现了这天录制最戏剧性的一幕。
    平了！
    房思源和文明的票数完全持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么关键就看四位制片人的投票了。
    鲁青艺的投票很明显，是房思源。
    姜飞云的投票也不难猜，这位导演从节目开始以来就表现出了对宁婉兮天然的好感，这一票自然是给的文明。
    剩下两位制片人在刚才的评价中并没有给出太明显的倾向性。
    江涛，投房思源。
    高雨雯，投房思源。
    最终制片人的票数形成了3:1的结果，房思源的《疾风》获得胜利。
    文明有点失落，无奈地笑着，转头对宁婉兮苦涩道：“又输了。”
    失败让宁婉兮也有点沮丧，但她知道此刻最难受的一定是文明，他等了很多年才等来一个和房思源平等对决的机会，结果却有违他所愿。
    宁婉兮只能鼓励文明道：“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
    文明摇了摇头，示意宁婉兮不用安慰他。
    执行导演提示台上的导演和演员们离场，失意的文明走在第一个，童雨泽紧跟着文明，而宁婉兮便在他们组的最后。
    她今天穿了一件拖地的黑色鱼尾裙，十三公分的高跟鞋，刚才站着那一会脚痛腿酸的，终于能够走动后，不小心就迈了大步，没注意裙尾正好在脚下，踩上去直接左脚绊了右脚，一个踉跄人便往前冲去。
    眼看着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手臂突然被紧紧拉住，把她整个人也往后拽了。
    “谢……”惊魂未定的宁婉兮下意识地道谢，那“谢”字只吐了一个，便看到了扶住她的那个人，一脸的冷漠，用着冷淡的语气对她说：“小心。”后面那个“谢”字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宁婉兮只觉得羞愤难当。
    一来是又被那个人看到自己出糗了！二来明明刚才顺势倒他怀里指不定还能因为荷尔蒙的缘故加几分好感度，自己却因为本能直接自强自立。这么一来，什么好处都没讨到，反倒让自己在对方那儿减了大分。
    最气人的是，本来宁婉兮也不在意对方给她打几分，她可一点都没想讨好那人，但形势所逼，让她憋屈极了。
    哎……
    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宁婉兮崴着脚，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演员观战区。
    录制结束后，宁婉兮直接躺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抱着抱枕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省。
    本来想着今天可以在房思源那儿刷点好感，可一见这人那张扑克脸她就没法控制自己，靠近一步都让她难受。真是要命了怎么就听了葛千秋那话了，攻略房思源，比让她吞苍蝇都要恶心。
    笃，笃，笃。
    工整的三声敲门声，宁婉兮啧了下嘴，不情愿地起身开门。
    这门刚开一条缝，她立马就想直接关了。
    然而，理智还是没让她那么干。
    “我来拿书。”房思源说。
    没错，这人还是她自己叫来的。
    现在宁婉兮无比后悔。
    但自己种的因，还得自己处理这个果。
    她从包里拿出昨天特地去书院取的书，本来是想着能靠这书争取点机会的，现在只想快点把人送走。
    不过，《三十年代流行服饰》，他居然还对服饰穿搭感兴趣？
    宁婉兮把书扔到房思源怀里，例行公事般地交代道：“老板娘说她问了好多渠道才淘到的书，还是托国外的朋友寄回来的，你改天好好谢谢她。”
    “嗯。”
    房思源心里纳闷，学姐那么千辛万苦找来的书，按她的脾气肯定得把他叫去书院好好炫耀一番，怎么这次会让宁婉兮当中间人？
    “那，没事好走不送。”宁婉兮直接下了逐客令。
    房思源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在看《金丝雀》？”
    宁婉兮一愣，想到之前在书院偶遇时他可能注意到她手中的书，一联想到这书是文明送的，就一点也不奇怪房思源会知道这本书了。
    “文导送的，让我一定要看。”
    “看完了吗？”
    宁婉兮敷衍道：“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他的问题。
    “你觉得陆曼玉怎么样？”
    房思源毫无离开的意思，这让宁婉兮疑惑不解。
    她抬头看着他，这男人就那么杵在门口，难道他想保持这个姿势和她探讨故事角色？
    “房导如果想聊，可以进来聊。”
    宁婉兮敞开大门，房思源犹豫了一秒，还是进入了房间。
    “没水招待，您自便。”宁婉兮顾自坐到沙发上，翘起腿来等着房思源落座。
    房思源也不客气，径直坐到宁婉兮的对面，然后坦言道：“我很喜欢《金丝雀》。”
    嗯，宁婉兮默默想，与我何干？难道是抓到同好想大聊三百回合？
    “我高中时在寄宿学校，每天晚自习做完作业没事干时就喜欢看书，《金丝雀》就是在那个时候读的。也是唯一一本让我带回寝室，花了两个通宵读完的书。”
    宁婉兮静静听着，她不知道房思源为什么突然和她回忆起了高中时光，但意外的，两人这样的相处和对话她并不反感。
    “年轻人总是喜欢看一些打打杀杀、尔虞我诈、明争暗斗，《金丝雀》却让我看到了在这些争斗之后隐藏着的一股巨大的力量。”
    “时代的力量。”宁婉兮下意识地接了话。
    房思源怔了怔，目光变得柔和，他接着说：“没错。在历史这座巨大的机器中，每一个人都无法逃脱自己的命运，忠实履行着自己的历史使命。即使抗争，也没有用。”
    “但是人有自己的力量。”
    房思源的心情有些激动，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双肘撑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说：“这是最触动我的地方。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那么弱小，他们还要抗争？他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失去生命都必须要得到的？”
    他抬眼望着宁婉兮，那目光不再似往常那般冷静，却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为什么人会那么傻？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非要选择颠沛流离。放着家庭和睦不要，非要往刀山火海上闯。连温饱都难以满足，却还要追求精神的解放。”
    宁婉兮每说一句话，房思源的眼神就亮了那么一点。他十分惊喜，惊喜眼前这个女演员居然能和他有相同的想法。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房思源问。
    宁婉兮耸耸肩：“不知道，兴许……人都有同理心。”
    “如果，”房思源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尽量平稳地提出问题，“你是陆曼玉，你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吗？”
    宁婉兮的回答很快，也很简单：“不知道。我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是她。这个时代不是那个时代，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房思源身子往后一仰，靠到沙发背上。
    默契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房思源率先起身：“打扰你了，对不起。谢谢。”
    他迈步往门口走去。
    “房导。”
    身后的一声唤让他停住脚步，也让他的心小小的悸动了下。
    转身，看到宁婉兮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双眼，坚定而毫无畏惧的眼神让房思源恍惚了下。
    “我会看完这本书的。”宁婉兮说。
    房思源没有回应，直接离开了这个房间。
    该死的，说好的放弃又开始动摇。
    宁婉兮对于《金丝雀》的每一句评价都在摧毁他的决心，就连文明他们都没有聊过这些内容，与男人说的更多的是谋算、是实事。
    房思源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太好，刚刚，差一点他就要向宁婉兮发offer了，最后一刻还是忍住了。可现如今却又后悔起来，也许错过刚才的机会，对方可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心里一团乱麻，房思源挠了挠头发，疾步走出演播厅大楼。
    冷风至少可以让他冷静一些。
    回到宁婉兮的休息室，这边也是把自己窝进了沙发，抱枕重新回到她的怀抱。
    天知道她刚刚竟然心平气和地在和一个她那么讨厌的人交流读后感！
    宁婉兮都被自己惊到了。
    “婉……兮？”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是郭晓婷，“你还没走？”
    看到屋里没人，郭晓婷放心地迈着大步进来，坐到宁婉兮身旁。
    “我刚刚看到房导从这儿出去，刚就你俩？在这屋？”郭晓婷眨着八卦的大眼睛。
    宁婉兮叹了口气：“他来拿书，随便聊了会。”
    “哦……他答应你了吗？”郭晓婷问。
    宁婉兮一脸问号。
    “你们没聊选人的事儿？现在你只剩下房导了。”郭晓婷又把这个残酷的现实强调了一遍。
    这让宁婉兮的心思更加沉重了。也许刚才叫住房思源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为了给自己加筹码吧。终究还是堕落了。
    “我是来和你说，明天我们不是要录新年团建嘛，我刚刚找文导聊了聊，他同意找你和房导一组，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郭晓婷满脸兴奋，声调昂扬，宁婉兮却听得一头雾水。
    “我知道明天录团建，不过内容不是还没公布吗？”
    郭晓婷一拍脑袋，笑着说：“哦对，我还没给你说。明天是分组玩游戏，两个导演一组，各带六个演员一起。”
    “玩什么游戏？”
    “类似于大富翁那样掷骰子走格子的游戏，十个导演共分五组，哪组先走到终点哪组获胜。”
    “获胜了会怎样？”
    “节目组会给获胜组每个成员一份新年大礼包，其实就是赞助商的小礼品啦。”
    “哦。”宁婉兮兴趣缺缺。
    郭晓婷却打了鸡血似的鞭策着她：“听好了婉兮，明天是接近房导的最佳机会。游戏可以迅速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作为同一阵线的战友更容易对对方产生认同感，从而加深情谊，你再趁机甜言蜜语，啊不，为自己美言一番，讲不定就能说服房导选择你入队。你觉得怎么样？”
    宁婉兮把“不怎么样”都写在了脸上。
    “别再想啦，我已经和文导说好了，他明天会主动邀请房导组队，然后把你拉进团队，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啊。我把你的事儿和文导说了后，他表示一定会积极配合我们的。”
    “行吧。”宁婉兮不想扫了郭晓婷的兴，毕竟这姑娘也为自己想了许多，不过她心里头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明天的新年团建活动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