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各顾各吃着盘中餐。
    林旭轻轻地说：“不适合就不适合吧，换个战场指不定更能发光发热。”
    许一平静静听着。
    “其实我进合木我爸妈是反对的。”林旭说，“他们眼里的娱乐圈就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分分钟都在上演谍战。而且男女关系混乱，今天这个和那个好了，明天那个和那个又发律师函了。他们老觉得我这种老实人不适合娱乐圈。”
    林旭放下筷子，看着许一平，继续说：“不过我这人就太感性了，我喜欢造梦的感觉，我会觉得因为我的工作能让很多人收获幸福感，这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转行呢？”
    “其实也不算完全转行吧。传媒这个事情我还会做下去，就是以不同的身份。经纪人是给粉丝筑梦，制片是给观众筑梦，做的事情还是一样的。其实我挺佩服艺人的，艺人就是牺牲自己的一部分隐私来满足大众的需求，是一件特别需要勇气的事情。”
    许一平发出了一声冷笑。
    “金钱、荣誉、权力，这好像才是现实社会。”他对林旭的话不敢苟同。
    指不定陆灵薇今天换掉他的举动就是为了成全她想要提拔的那个人。
    林旭没有就这个问题与许一平争执，却问道：“你怎么想的呢？将来。”
    这个问题触到了许一平的核心痛点。
    在苦苦等活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当演员，他能去做什么？
    去不同的地方打工除了为了赚钱外，也想要试图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那天以后，他深刻明白了勤恳努力是没有用的，他必须要利用自己现有的资源，追求投资产出比的最大值。
    所以他选择了演员，因为他的颜值、他的能力，让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大家的好评，和随之而来的各种优待。
    “其实你也不用急，毕竟咱还年轻，可以慢慢想。”林旭安慰他道。
    这么一说，许一平忽然想起先前在咖啡馆宁婉兮对他说的话来。
    ——“你淘汰那天，我就把你打工的事告诉柴总。”
    他的背后冒起汗来，合木是一个规则严谨的大公司，如果被公司知道他外面打工，解约是百分百的事。
    被合木解约，被《在片场》淘汰……那他在这个娱乐圈还有崛起的机会吗？
    如果断了资金……
    “你父母呢？”林旭突然问道，“他们怎么想？”
    许一平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没事，天下父母都会支持自己孩子的。你看我爸妈，当初还不乐意我进这圈子，现在隔三差五问我要小演员的签名，可乐呵了。”
    许一平生硬地牵起嘴角。
    不和谐的《一生所爱》划破僵硬的空气。
    林旭向许一平举手抱歉，接起电话。
    “罗姐？我在外头呢。……小詹我记得啊，她怎么了？……没戏拍啊？还想回来？柴总怎么可能同意……行，我下午ok的，等会就回公司。你好好陪着她。拜拜。”
    挂了电话，林旭又抱歉地笑了笑，对于电话的内容没有多说一句话。
    但许一平却从字里行间发散开去，把猜的故事圆得差不多了。
    一旦离开合木，等于是放弃了娱乐圈最大的一艘船。像他这种轻飘飘的小舟独自进入大海中结果不是被浪打翻就是被鲨鱼吃掉，想要平平安安几乎是不可能。对于演戏他也没有热爱到愿意倾注自己的所有去坚持。
    “不好意思啊，公司有点事，我要先回去了。这顿我请你。”
    说着，林旭手快把单子一拿就往收银台走去。
    许一平现在的脑中一团乱，压根顾不上这种小小的社交细节，他木木地跟着林旭走出饭店，木木地打了辆车，一路上开了多久都不记得，只知道一晃神已在自己家楼下。
    下午，干些什么好呢？
    突然的空闲让许一平恐惧。
    另一边，《永不寂寞的电梯》拍摄现场，并没有停下拍摄的脚步。
    虽然男主不在，但影片中为了营造出紧张恐怖的氛围有不少主观镜头，这也是陆灵薇的这部影片的一大特色。
    所以男主虽不在，只要代表男主的镜头在拍摄也能继续下去。
    除了几个主观镜头外，带人的戏只剩下了宁婉兮和时子晗的情侣对手戏。这几场戏都是辉仔脑中的臆想，想到阿诚取代了他的生活、霸占了他的女友、抢走了他的人生。
    因为对手戏都在夜里，所以就等主观镜头都拍完之后统一拍他俩的戏。这会两人被《在片场》的导演组叫到一边拍摄花絮。
    《在片场》和《古堡奇案》在一个平台播放，替《古堡奇案》宣传“一燕万年”cp也算是一个喜闻乐见的联动，互相都能炒一波热度。
    之前节目组已经放出过一些“甜度超高”小花絮，cpf纷纷拥来点赞、评论，热度相较于其他花絮多了十倍！时子晗和宁婉兮也都十分配合宣传，而且这两人的互动一点都看不出是在刻意撒糖，非常自然，自然到现场的空气中都好像冒着粉红泡泡，直接干倒了不少工作人员。
    但今天的时子晗兴致不高，被工作人员cue到宁婉兮的问题时也“嗯嗯啊啊”着，一点没有昨天那精神样儿。
    镜头正追着他跑呢，他忽然用手一挡镜头，很认真地和摄像大哥说：“先停一下拍摄可以吗？”
    难得看到不笑的时子晗，摄像大哥觉得事情一定不简单，镜头没在跟，他立在原地，目送着时子晗离开。
    时子晗的目标是宁婉兮。
    他总觉得今天的宁婉兮不对劲，说不上哪儿不对劲，但就是不对劲。
    “婉兮姐，许哥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宁婉兮正坐在椅子上看剧本，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
    时子晗那认真又倔强的表情着实把宁婉兮惊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那么轴。
    “这是陆导决定的事情。”她的语气很平淡。
    “不对，”时子晗很果断地说，“我认识的婉兮姐不管对手是谁，都会想办法激发出他的演技。”
    “那这次是我能力不足。”宁婉兮依旧平淡地说道。
    时子晗有些心凉，他一直以为宁婉兮虽然看上去高冷，但其实内心是敏感而热情的，因为他以往提的每一个要求这个女孩嘴上说着嫌弃最后都会满足他，而且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是做不了好演员的。
    “我们可以去和陆导说，再给许哥一次机会。”时子晗坚持道。
    宁婉兮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你可以去，但我不建议你那么做。演员不要想着教导演做事。”
    这句话说得很重了，时子晗直接被说懵了，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眼前这个女人让他觉得凉飕飕的，与他认识的那个让他敬佩让他喜欢的人判若两人。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根本从来就没了解过宁婉兮。
    失望。
    失望的结果是赌气。
    两个人直到拍对手戏前都没有过一句交流。
    而一旦进入戏里，宁婉兮又好像变了一个人。
    在戏里，他们俩得表现出十分恩爱的样子，肢体接触、眼神交流，甜蜜而亲昵。
    这是时子晗期待了很久的甜甜的情侣戏，却没想到在他们关系最尴尬的时候去演。
    他心中放不下那个疙瘩，他以为一定会的。
    事实证明，他错了。
    镜头下的宁婉兮已经不是宁婉兮，而是辉仔那个漂亮、性感、充满魅力的女朋友。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诉说着爱意。
    赤裸裸的爱意，如一股股热浪扑打到自己脸上，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任谁都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
    时子晗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一个微笑就能勾走你的魂”。
    被宁婉兮带着，时子晗也表现出了足够的爱意，这俩就像是一对真的小情侣一样，嬉笑打闹、卿卿我我，如果不是现场要求安静，被甜到的尖叫声估计能冲破这个房顶。
    “他俩今天都没说一句话，还以为吵架了。”场记们轻声交流。
    “这才是专业演员。”来自陆灵薇的评价。
    几场戏下来，绯闻造谣已经满天飞了。
    谁能相信真的清白的两个人能演情侣甜到那程度？就连空气都被他们染成了甜蜜巧克力，到处都弥漫着粉色泡泡。
    虽然，他俩确实没什么，还在绝赞吵架中。
    不过是宁婉兮多研究了二三四十本情感类书籍，多观察了一二三百对真情侣互动，总结出了一套经验，运用到实际中罢了。
    幸好时子晗单纯而优秀，若是换成许一平恐怕效果得大打折扣。
    结束之后，这个单纯的小孩甚至还有些恍惚，无法从刚才的状态中抽离出来，而宁婉兮早已经离开她的位置，到一旁接了杯水。
    陆灵薇满意地看了遍回放，那嘴角也是要扬到天上去了。
    导演和演员那也是互相成就的关系，陆灵薇忽的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她把宁婉兮和时子晗招呼过来，说道：“你俩感觉很不错啊，要不然我们再多加一条吻戏？”
    时子晗的脸刹那间红成了苹果，他还没有过荧幕初吻呢。
    陆灵薇察觉到他的脸色，确认道：“忘了你还是个小偶像了，经纪公司那边不同意？”
    “没，没有！”时子晗赶忙否认，“我……我看婉兮姐。”
    说着，他偷偷瞄了眼身边的宁婉兮。
    宁婉兮却反问陆灵薇道：“有这个必要吗？”
    陆灵薇抿唇笑着，笑得特别的暧昧而八卦，恐怕脑中已经脑补出一场动作大戏了。
    宁婉兮一看她那表情就猜到她脑子里那些个十八禁画面，顺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刚才那几段互动确实太纯情了。辉仔就是一个脑子里装满黄色的男人。”
    陆灵薇摆出了“哇哦”的口型，她没料到宁婉兮竟然会说得那么直接。
    “所以可以加一段床戏。”
    时子晗当场震惊，红苹果熟透了。
    而陆灵薇却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不过不露脸床戏的意义不大，不如就加个扑倒吧，在快要亲上的那个瞬间把镜头卡掉，因为辉仔这会肯定绝望得眼前一片黑了。”
    陆灵薇边听边点头，可以！绝！放一半、藏一半，更能鼓动人类心中那骚动的小东西。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开拍了！
    和摄像灯光定好位置确认好画面后，陆灵薇指挥着两个演员走场。
    一个完全预定外的镜头，三个人心里都是既忐忑又兴奋。
    尤其是时子晗，他才二十岁，别说戏里了，私下都没有过床上的经验，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用哪只手去推女孩，以及推倒后他的手、他的脚应该怎么放。
    看出他的犹豫来，陆灵薇亲自上阵给他慢动作演示了一遍，这个纯情大男孩懵懵懂懂地依葫芦画瓢，还没开拍就已经脸红得离谱。
    陆灵薇鼓励他道：“没事儿，这段镜头没那么实，后期还要加滤镜的，你动作到位就行。”
    面前的宁婉兮穿着低胸的真丝睡裙，淡淡的妆容更凸显出了她雪白的肌肤。
    时子晗第一次和宁婉兮面对面离得那么近，这个女人完美得太不真实。她的眉眼像是磁铁一样深深锁住了自己的视线。唇角勾起的漫不经心的弧度却刚刚好击中他的心。
    她，太知道怎么勾引男人了。
    这又是一个陌生的宁婉兮。
    时子晗缓缓抬起手来，忍不住要去触摸。
    宁婉兮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暧昧，他感到她在催促自己的行动。
    手指轻轻点上她的肩膀，她往后倒在了床上。
    时子晗俯身向前，两人的距离近到鼻尖就要相碰，他的眼里只有她。
    宁婉兮的纤纤细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时子晗的身体有一瞬僵硬，但很快他听到她说：“看我。”
    四目相对，他在她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时子晗不由自主地贴了下去，在唇瓣快要碰上的时候，一声及时的“卡”。
    时子晗竟然有些意兴阑珊，而宁婉兮一刻也没犹豫地推开了他，这让时子晗的心被重重捶了下。
    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个女人，真的没有心。
    咦？
    为什么？
    他们在演戏啊，他为什么会期待宁婉兮真的对他动情？
    “这次很好，我们再来一遍，阿诚动作再流畅点。”陆灵薇指挥道。
    第二遍顺利过了这一条，时子晗所经历的心路历程与第一遍一模一样，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心情，反正很别扭。
    心太乱。
    这天收工收得早，时子晗草草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匆匆就遛了。
    陆灵薇八卦地凑到宁婉兮身旁，提醒她道：“你今天有点玩过火了。”
    宁婉兮愣了下，没听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陆灵薇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拍拍宁婉兮的肩膀，摆出了长辈的架势：“好自为之。”
    宁婉兮只觉得愈发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