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爆料文章被删除了，但网络上已经发酵的舆论还在扩散。
    这事儿让赵峰愁了好几天，他不得不打电话安抚投资商，原先谈好的播放平台也突然说要重新考虑和他们的合作。那宁婉兮就像是个瘟星，大家都不想摊上她。
    要早知道合木推来的人是宁婉兮，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可谁让那会太紧迫了，压根就没怎么确认，看到“合木”俩字就发正式通告过去了。
    哎……
    所以，资金紧张这事是真的，精简人手也是真的，剧组的形势确实很糟糕。
    不过，文明这个乐天的家伙，非但没一点紧张，反而不停在鼓励他说，危机就是机会。他们这剧本来只能落得一个默默无闻的下场，现在有了热度是好事，肯定会有平台愿意买的。
    “只要有人看，他们就会迷上这部剧。”文明很有自信。
    他是很有自信，这个大学本科全科优秀，毕业作品更是被搬上全校放映厅的男人，才华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而至于为什么那么有才华的男人还在一个三流剧组当导演……只能说，在这一行当，光有才华是不行的。
    文明，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性格。
    他太老实了，除了专业上的事情之外，他什么都好好好，好好好到最后，资源送走了，资金送走了，好演员送走了，好团队也送走了，若不是赵峰和他相交多年，赏识他的才华，这次也不会与他合作。
    在这个圈子里，没有钱，等于没有流量，没有流量就没有热度。
    再好的作品，没有热度，几个人能看到呢？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宁婉兮真的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兴许这俩在一起合作会成为文明的一个转折点。
    对于这次的拍摄团队，赵峰是有自信的。
    精简团队后，文明的投入度更加高了，全剧组的人员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都在为拍好这部剧而努力。
    网上骂得那么难听，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毕竟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对自己的职业有很大信仰的人。
    因此，在拍摄期间，无论文明的要求多苛刻，再也没有发生过之前那样的吵架事件——虽然那事本来就是文明故意引导的结果。
    这样积极勤奋的氛围中，拍摄很顺利地走到了最后一天。
    已经有些演员提前杀青，比如说时子晗，不过这小子还是自愿留到最后一天，因为他想看宁婉兮演戏。
    文明给杀青的演员一个个递上捧花，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及情真意切的“谢谢”。
    当拥抱给到宁婉兮的时候，他有些哽咽，说：“碰到你是我的幸运。”
    宁婉兮拍拍他的背，笑着点了点头。
    杀青后，宁婉兮十分主动，拉着一个个演员、工作人员合影留念，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大家对她早已没有了偏见，甚至都十分喜爱这个又漂亮又会演戏的富家小姐。
    当天晚上，宁婉兮的个人微博发布了一条长文“告别萧楚燕”。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剧组的感激、对角色的热爱，以及对每一位剧组成员的喜爱。
    #宁婉兮长文告别萧楚燕#一举冲上娱乐榜一。
    词条下面，是每一位剧组人员的转发，内容也都是对于新剧的期待，以及与宁婉兮之间的难忘回忆。甚至连邹小娜都转发了，不过就短短的一行字——“新剧，整装待发。”
    周琴和石杰也分别发布了“告别长文”，宁婉兮都一一点赞，并且关注了他们俩的微博。
    时子晗就更不要说了，他的“告别长文”里一大半都是在表白宁婉兮，对她的喜爱之情都快溢出屏幕来了，他丝毫都不避讳。
    当然，这个“喜爱”是对于前辈的“尊敬”，并不含有什么个人私情，原本还愤愤骂着宁婉兮“不要脸勾搭宝宝”的时光机们（时子晗的粉丝昵称）见蒸煮都发话了，也纷纷转变态度，骂声渐渐少了。
    剧组趁热打铁，专门剪了一个萧楚燕和小一的“未果之恋”预告，不仅让爆料中两人暧昧的照片不攻自破，还狠狠地赚了波热度，#小一绝美单恋#的词条也蹦上了娱乐榜。
    网友们纷纷转头磕起cp，并表示对这部新剧的期待之情。
    这一切，自然不是巧合，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营销。
    最后一晚上，众人决定在洋房里好好放肆一下，明儿个一早再搭车回市里。
    一个月的时间拉近了这二十来个人的关系，他们现在可以对彼此毫无忌讳地开玩笑。开怀大笑、放声痛哭，已经完全脱离了工作伙伴的范畴，好像是大学里的社团聚会。
    热热闹闹之中，宁婉兮一个人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捞了两罐啤酒，往后院走去。
    洋房的后院有一座小亭子，因为长期没人打理，野草丛生，蚊虫也多。
    这时，文明正一个人坐那儿抽着烟。
    皎洁的月光，冰凉的台阶，男人靠着亭柱孤独地坐着。
    烟雾袅袅上升，他的背影看着就好像是长久立于那儿的雕像，历经许多年的沧桑。
    宁婉兮把一罐啤酒递到他眼前：“喝一杯？”
    文明有些诧异，但还是接过啤酒，腼腆地笑了笑。
    “这儿虫多，你进去吧。”他一直是那么照顾人。
    宁婉兮笑着说：“我涂过花露水了，他们不敢咬我。”话中带着些许俏皮。
    文明没再说什么，开了啤酒，和宁婉兮的碰了碰。
    清爽冰凉的口感，让他的身体为之一振。
    “谢谢你。”文明说道，不是客气，是发自真心的。
    黑料爆出当天，宁婉兮找到文明，两个人在小屋里谈了很久，除了拜托文明演那出戏以外，宁婉兮还把自己的营销计划告诉了文明。
    文明一向不擅长搞这些东西，但他也知道“营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所以对宁婉兮提出的方案他十分认同，以及丝毫不怀疑可行性。毕竟宁婉兮的分量，经历过五年前那场“热潮”的文明是最清楚不过的。
    “客气了。”宁婉兮说道，她也喝了口啤酒，然后抬头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莫名地生出一股怅然之情。
    “你变了。”文明缓缓地说，他并没有看宁婉兮，而是跟着她一起抬头望月，今天是盈凸月，离圆满还差那么一点点。
    是的，还差那么一点点，离他的成功也是。
    文明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古堡奇案》会火，不仅仅是口碑评分，而是现象级的“火”，坐在身边的女人功不可没。
    宁婉兮淡淡地说：“五年前……你记得吗？你天天围着我像苍蝇一样，我怎么赶你都赶不走，最后怎么搞的？”
    忆起往事，文明也不禁露出笑容。
    “你说，再烦你就不演了，可把我吓得。那之后我两天没敢和你说话。”
    “是啊，不过每天你还是会给我买饭，一日三餐都是我喜欢的。我那时候怀疑你是不是有超能力，能看到别人心里的想法。”
    文明笑出声来：“怎么可能？”说到一半，他自己也愣住了，为什么那个时候就是清楚地知道宁婉兮想要什么呢？
    “你没发现吗？只要你想做的事，你一定会做到。”宁婉兮收回望月的目光，投向文明。
    连日的辛劳他连胡渣都没刮干净，面容比刚见面时更加憔悴。
    文明微微侧过脸来，他看到美丽的姑娘在月光下对自己盈盈微笑，神思不禁恍惚。
    他忽然就想到了什么，惊愕地问道：“你是因为我……”
    宁婉兮保持着微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她抬起啤酒罐，敬了对方一下，仰头喝下一大口。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你一口、我一口，敬月、敬彼此，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
    直到一串不和谐的手机铃声响起。
    文明抱歉地对宁婉兮笑笑，接起电话来。
    “思源？……对，今天最后一天，结束了……时间？我看看……”文明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用手指点了两下屏幕，应该是在查看日历，然后又放回耳边，“下周六可以的，空着，时间你约……好，那再联系，拜拜。”
    他挂断电话后，冲宁婉兮说了声“对不起”。
    宁婉兮却瞪大双眼，拔高了音量：“思源？房思源？”
    文明应道：“啊，嗯。哦，我没说过？思源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同班的。”
    宁婉兮的五官都撑开了！
    文明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地问道：“你……和思源，认识？”
    啊，认识，甚至还传过绯闻！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宁婉兮赶忙收好五官，摆出了她迷人的微笑：“嗯，有点，渊源。”
    就是这微笑怎么变得越来越狰狞？
    文明觉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不要过问比较好。因为，宁婉兮手中的啤酒罐已经被捏得不成形了。
    话说回五年前，宁婉兮还是那个叱咤娱乐圈的霸王花年代。
    她每到一处必留下无数的黑料和绯闻，无一例外。
    她横行每一个拍摄现场，无论是电视剧、广告、mv，还是海报、宣传图、杂志，有她待过的地方必如狂风卷地、颓败荒芜。
    这样的宁婉兮不惧怕任何人，但唯有一次碰了钉子。
    让她碰钉子的人就是房思源。
    房思源当时还是导演界升起的一颗新星，他的处女作在网络平台上掀起很大的热潮，获得了七百万的点击，豆角评分更是高达8.8！
    宁婉兮就是看不上这种给点甜头就翘尾巴的人，她见房思源的第一天，就没给对方好脸色看——尽管那时没几个能让她看上眼的。
    不过大多数人不管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看在他老爹的面子上，都会对她客客气气的，只有这个房思源，她第一天给了他一个白眼，对方竟然也回了她一个白眼！
    可把宁婉兮给气死了，第二天就罢工说，绝对不会演那个人导的戏。
    然后房思源就晾了她三天！
    整整三天，他真的一次都没来找她，即使派其他人来当说客也没有！
    最后是她的经纪人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哄着骗着把她给带回片场，然而房思源还是那张冷脸，和她说话时连正眼都没给过她。
    至此，宁婉兮对这个人的印象差到极点。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宁婉兮对他咬牙切齿，最让她愤怒的是一次新闻发布会，有个八卦的无良记者问：“传言都说你和宁婉兮正在交往，你怎么看？”
    这个男人轻轻挑了挑眉，反问记者：“宁婉兮……是谁？”
    屏幕前的宁婉兮差点砸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就听男人不紧不慢地说：“哦，那个演技一般的女演员啊，我们不熟。”
    无良记者不肯罢休，追问道：“你觉得她演技一般？”
    房思源想了想，补充说：“说一般还是夸奖她了。”
    现场闪光灯啪擦啪擦，媒体们仿佛捕捉到了热点，#房思源辣评宁婉兮表演一般#的词条瞬即冲到榜一。各式各样的营销号变着法子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解读房思源的这句话，有不少营销号趁机狂踩宁婉兮，引来一波对她的恶评。
    那时的宁婉兮哪儿受得了这个气，恨不得冲到房思源面前把他大卸八块！
    那个该死的记者还在紧追不舍：“下次还会找她进组吗？”
    房思源冷冷笑了下：“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我的剧组的。”说完这句，他还意犹未尽，悠悠补了句，“她啊，下辈子吧。”
    宁婉兮当场就在手机前爆了粗口！
    这个傲慢的男人，瞧不起谁呢？！
    房——思——源！
    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拍完《古堡奇案》之后，宁婉兮得了很大的空闲。
    她找了一天专门做了个全身spa和美容瘦脸，换了个发型，又在健身房里泡了半天，终于找回了生活的节奏。
    林旭那边每天都会给她推新戏，这家伙把这事儿当每天的作业来着，宁婉兮看着他发来的良莠不齐的通告单，摇了摇头，一个个驳回。
    网络上对于宁婉兮回归的舆论也渐渐平息，虽然她每天依旧能收到很多私信，但宁婉兮一向秉持的是不看私信原则，因此那一千多条消息就如同扔进大海的石头，注定得不到一点回音。
    而五年前的教训让宁婉兮学会了“坚决不自搜”这件事。自搜这事儿就是自寻烦恼，没事干啥和自己过不去呢？离自搜远一点，让快乐多一点。
    七月头上的某天，她突然接到了来自合木老总柴军豪的电话。
    “喂。”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现在是不是没活？”
    “是啊，柴总有通告给我？”
    “啊，”柴军豪似乎很不高兴，但他还是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公司新投的一个综艺，《我们的故事》，缺一个皮套演员。”
    “哈？”宁婉兮叫了起来，“你让我宁婉兮去做皮套演员？”
    柴军豪语调一如既往：“不来？那我找别人。”
    “等！等等，我要先了解下这个综艺。”宁婉兮忙叫道。
    “行，一会把节目企划发你邮箱，今天之内回复。过期不候。”
    说完，柴军豪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这是什么态度啊？！
    宁婉兮心里狂吼，不过，既然是柴军豪亲自找来的通告，还是有一看的价值的。
    皮套演员，还挺新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