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轻易可不出京城,凡是出得京城的,那都是皇帝的亲信,派到地方来公干的。只是,既然是内侍,干嘛要抓小孩?
韦小叶冷着脸,也只得硬着头皮往西花厅走。
没办法,两个女儿不得不救,总不能因为知道对方是太监,就灰溜溜的跑了吧?她砸烂府衙后门,本就得罪了高知府,虱子多了不怕痒,一条道走到黑吧!
沿途有那官吏及家眷,被韦小叶惊动。
本有人想大声喝斥,看到韦小叶手提大锤,身后又跟着好几十号人,不由得脖子一缩,没敢言语。
片刻钟不到,韦小叶径直来到西花厅,还不等她进去,却见高知府慌里慌张的跑了来,“韦孺人,快住手!这是怎么话儿说?”
韦小叶知道他必来阻止,瞥了眼高知府,见他仍着官服,便知道他之前在二堂理事,这是刚得到信儿,带着两名亲随匆匆赶来。
韦小叶知道被他拦住,就别想再进西花厅了,当下也不及回应高知府,冲着西花厅正门便是一锤。
因为是夜里,虽然有人提着灯,掌着火把,到底不够明亮。她这一锤没砸到门,却是正撞在门柱上。
只见整个西花厅猛的一震,仿佛要倒塌也似。惊得屋内的人连连尖叫,赶紧冲了出来。
为首一个面白无须五十多岁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张口就骂,“高守梓,你搞什么东西?大半夜拆房子不成?”
高知府心中大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这人面前,“刑中使,息怒息怒啊!这里面有大误会。”
高知府见人多眼杂,赶紧又冲韦小叶道:“韦孺人,这里说话不便,你且让那些百姓去府衙外等候,事情我已尽知,必会给你个交待。”
韦小叶见这太监一身绯红色麒麟服,腰间横着条乌角带。好家伙,别的不说,就冲这官服颜色,她便知道这太监身有正四品以上的职衔。
韦小叶冲红棉使了个眼色,这些太监出了屋,却不见一个小孩,说明他们仍在厅里藏着。
红棉点了点头,慢慢向后退去。韦小叶又冲余氏、蔓花等人吩咐,让她们带着众人先退出府衙。
那些百姓看到这大太监早就胆怯,闻言慌忙抱头鼠窜。得罪了知府大老爷可能挨板子,得罪了这些太监搞不好小命就没了!
哪怕几个丢了孩子的苦主,也不敢倔强,只得将希望寄托在韦小叶身上。
这些百姓本来也分不清太监和衙役,之前他们以为那刑中使手下的人,都是府衙的差役,虽然他们也怕,但还不至于孩子都不敢要了。
如今听高知府口称中使,这才明白掳掠小孩的是群太监。
这些人与官府中人不同,他们可是皇帝的家奴,别说寻常百姓了。就是地方官吏得罪他们,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抄家灭族!
官府至少明面上跟你讲律法,讲规矩。这些太监只看心情,只讲皇权!
眼见百姓都跑了,韦小叶这方只剩她一人,另有红棉暗中去救小孩。
高知府这才擦了擦汗,赶紧给刑中使深施一礼,“中使在上,请容下官解释下这里面的误会。您老在南楚府监矿,当听说过本朝出了个韦孺人。”
刑太监一翻白眼,“什么尾孺人,巴孺人的爷们可没听说过!胆敢擅闯府衙,锤击花厅,惊吓到爷们儿,你还不拿下她治罪?”
高知府心中暗骂,脸上却不得不赔笑,“终究是圣上亲封,何况她又与武安侯府、方堂官有些关联,您看……”
刑太监闻言这才正眼打量了韦小叶,幽幽的扯了扯嘴角笑道,“这么说也不算外人,莫非咱家请的几个童子中,有韦孺人亲眷?”
韦小叶这才上前福了一礼答道:“见过刑公公,小妇人有两个女儿,一个侄儿今夜在灯市失踪。有百姓瞧着是被公公属下保护了起来,这才冒昧闯了府衙。”
高知府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也在旁帮着说话,“下官说是误会,原因就在这里。想是刑中使路过,发现有几个民间小儿被拐,这才令人护送到府衙。”
刑太监见两人给了台阶,又碍于武安侯府、方堂官的颜面,也就不再强硬,“好说好说。咱家本是来府城观灯市,不想途遇不平,嘿嘿……”
饶是这大太监脸皮够厚,也终究有些编不下去,只能干笑两声掩饰尴尬,“小的们,既然那几个娃有人来寻,都带出来交还吧。”
旁边小太监闻言,赶紧应声回了西花厅。
刑太监又瞄了瞄韦小叶,“所谓不知者不罪,咱家也就不计较韦孺人擅闯之罪了。区区小事,望你也莫挂在心上。方大人那里……”
韦小叶暗中苦笑,她哪认识什么方堂官。她只不过与大司农方元安见过面,有些许来往而已。
看来让这刑太监忌惮的,只是方元安之父。至于武安侯府,他却提都没提。也不知道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还是有更大忌惮。
不过,高知府既然提出来,说明这两家都能让刑太监给点面子。
韦小叶知道得罪不起这家伙,只得顺着他的话茬,“刑公公哪里的话?得您老拯救弱小,万谢还来不及呢,挂在心上的也只有感激罢了。”
刑太监闻言点头,脸上忽然现出谄媚的笑意来,“果然是天家敕封,韦孺人不仅华容婀娜,更是心思灵透。咱家倒是失敬了。”
韦小叶不明白这家伙为何变脸,但也少不得笑着互捧起来,“常听人讲,宫中出来的中使多是宽和仁慈,讲礼仪,有风度。今日有幸得见刑公公风仪,果是不虚。”
刑太监听她这么说,笑得更加欢快了,“嗨,韦孺人高抬了。咱家这些人,身有缺憾,推己及人,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
“如我这般的监矿太监,说起来也是正四品的差事,实际不过是伺候天家的奴仆罢了。日常虽有上万银子过目,也只是过路财神罢了。”
韦小叶心中暗骂。这下她听明白了,敢情这刑太监竟然是在当面索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