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沈清孤早已到了河州，他看着满地的冻死饿殍，尸横遍野，而两国交界之处，总有南崇之人逃兵来到这里，仗着武功肆意妄为。
    “大人！！！大人！！！大人给点吃的！！！”一位满身泥泞的老人怀里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孩子，嘴唇发紫，脸色蜡黄，又冷又饿的地方，这样的事情不少。
    沈清孤看着老人痛哭流涕的模样，这里离官府衙门并不远，但是无人敢去敲，只是看着他绫罗绸缎，定是贵人。
    “这是你孙女吗？”沈清孤蹲下身子，用指尖摸上孩子的脉搏，呼吸声也极其的弱，甚至染上了疫病，怪不得道路上，人人避之不及。
    “是……”老人提到这里哭的泣不成声，但也忍着哭腔哽咽说道：“他染了疫病，我还有个年幼的孙女，已经饿死了，谁都不愿意帮我们……您帮帮我们！老头子卖肉卖血也还给您！”
    沈清孤并不打算让谁来还恩情，而是将已经醒来的孩子安抚一顿，道：“官府给的了米粮，治不了疫病。”沈清孤的声音不大反而是有些可惜。
    老人的眼里落下不少泪水来，抱着孩子的手搂的更紧，而且，哭的更狠，沈清孤随手在地上拿起一块锋利的石子，将手心割开一道长痕。
    “把你孙女的嘴掐开，我能救他。”沈清孤手心蔓延出许多的血液，他握着孩子的手腕，给他渡过去不少内力，阴寒的内力让孩子的身躯缓缓蜷缩起来。
    老人听沈清孤的话，小心的把孩子的嘴巴掐开，沈清孤将血滴进他的嘴里，血腥味引起路上人的注意。
    孩子乱动的身躯逐渐平静下来，沈清孤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他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冷，等到他有些眼前发晕，才甩了甩手，将手心的血珠甩到泥土里，些许溅在沈清孤的青袍上。
    “爷爷……”孩子的眼睛缓缓睁开，身上也不再发烫。
    “诶！！诶！！爷爷在这儿！！”老人家喜极而泣，握着孩子的手止不住的哭起来，孩子也乖巧的摸了摸老人的脸。
    “多谢！！多谢恩人！！老头子一定给您当牛做马！！”老人将孩子轻轻放在一边，止不住的给沈清孤磕头。
    沈清孤将他扶起来，道：“她叫什么？”
    “叫林棠华。”老人将林棠抱起来，林棠也认得恩人，紧紧抓住沈清孤的手指，满眼是光。
    “林棠华……棠棣之华。”沈清孤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擦去她脸上的泥点，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您的眼睛，好好看，比他们都好看，他们的眼睛都是白的，你的眼睛像星星。”孩子的声音不大不小，沈清孤听得清清楚楚。
    沈清孤回眸看向各位人，问道：“你爷爷也是吗？白色的眼睛？”沈清孤急切的想要求证。
    “恩人啊，这个孩子……她打小就有毛病，看不见别人的眼睛，怕光亮，还总是说，有人身上绕着丝线，她父母也是找了不少道士来看，都说这孩子是阴煞转世，会败福。”
    老人说到这里，不禁叹口气，看着这个像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心中泛起酸涩，若非如此，这个孩子怕是也像她父母一般，遭人害死了……
    “恩人，你的身上，丝线好多，我帮你扯掉，扯掉就不会缠着你了。”林棠华伸出她的小手，在沈清孤的身侧扯着空气，沈清孤定定的看着林棠华。
    “恩人，你身上的丝线太多了，我扯不到……明明其他人都能扯掉的……”林棠华愧疚般的低下头，沈清孤抱住林棠华。
    “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情，别乱往外说，容易惹事情的。”
    沈清孤起身离开，他第一次感受到一步三回头是什么滋味，林棠华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沈清孤，看着他身上的丝线越来越多，多到她几乎看不清沈清孤远去的背影到底是何等模样。
    只是在良久之后，她大哭着，捂着自己的眼睛，老人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竟然有些发红，只是流了两滴血，用衣袖擦掉就没了。
    “爷爷！！我好疼！！”
    老人抱住林棠华，道：“那位是神人，你以后断断不可轻易探他人命运，知道了吗？”老人轻声哄着怀里的孩子，早已没了沈清孤的身影。
    沈清孤走到官府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的侍卫，没见过沈清孤，却认得他身上的绫罗绸缎是京城的面料。
    “大人！！大人！！京城来人了！！”侍卫跌跌撞撞的去传话，而在其中还在招待重客的太守。
    “京城怎么会来人？”
    “不知道啊？”
    “该不会是哪位王公贵族来了？”
    宴会之上议论纷纷，沈清孤未曾等到侍卫回话，孤身进府，摆摆手，让侍卫下去，侍卫一时之间不知道听谁的。
    “河州太守邓子季，官居四品，这个官职，是陛下亲封的，曾帮助陛下在河州击退一次南崇攻城，我说的可对？”沈清孤不动声色的扫过宴席上的人，无一不是达官贵人，或是京城所来的巡查官。
    “在下正是！请问您是何人？官居几品，闯官府，这可是大罪，若在下一纸状书告到京城，你怕是少不了皮肉之苦！”邓子季并不怕沈清孤，他官居四品，已经仅次于刺史，而今刺史卧病在床，事务由他管。
    “朝廷每年都拨下大把米粮，那请问太守，为何门外疫病满地、冻死饿殍无数，您却充耳不闻，反倒在这里，大摆宴席？”沈清孤一步一步走到各位达官贵人的面前，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随意的饮下，手指一松，碎裂在地上。
    “米粮再多，疫病传染，在下早已将染疫病之人安置在后院好好医治，不知大人何出此言！来污蔑在下！”邓子季全然不慌，他没有说谎，只是在这件事里掺了假。
    “那门外那对爷孙，疫病已染，为何不救？”
    “疫病传染极快，在下愣是有四个头，也无法日日出去巡查何人染病，若大人想凭着三言两语便定在下的罪，那便让陛下来评评理！”邓子季的话让在座的达官贵人也站起来。
    “你又是何人？！一介草民！邓太守毕竟官居四品！若是人人都进来责问一番，天家颜面何在？！天家传承何在？！”
    “捧着个官职，便看不起任何人，在这里还敢议论天家颜面？怎么？陛下远在京都，河州早已可以不顾天家，议论国政传承了？！”沈清孤一番话怼的贵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依旧还是维持斯文的模样。
    “败坏斯文！！若非太守宽仁，早将你拖下去乱棍打死了！”达官贵人不敢再去直视沈清孤的眼睛。
    沈清孤浅浅一笑，道：“原来，在河州是太守说了算？看谁不顺眼便可以随意拖下去打死吗？你口口声声是天家颜面，那你眼中还有天家王法吗？”沈清孤走到贵人的面前，一句一句的逼问，让他腿一软，跌坐在原地。
    “如此！如此不顾礼节！！合该杖杀！”
    “不顾礼节？左一句杖杀，右一句打死，你的礼节何在？若在陛下面前，你怕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吧？”沈清孤站在他的面前，在场之人无人再敢站起身多说一句话，生怕引火上身。
    眨眼睛，一巴掌扇过去，在场之人皆懵了一瞬。
    “这一巴掌，是扇你不分是非黑白。”
    又是一声脆响。
    “这一巴掌，是扇你屡次对天子不敬。”
    又来一声。
    “这一巴掌，是扇你心无敬畏，草芥人命。”
    三巴掌过后，在场寂静无声，沈清孤缓缓走到太守的面前，对着身后人道：“三巴掌已过，你的罪孽也算是还个干净，我不会继续计较。”
    沈清孤看着太守的眼睛，眼神微微带着杀意，但面前却露出一丝笑容，浅浅的，温润无比。
    “邓太守，陛下恐怕会带人即刻赶往这里，一月已过，若太守不将这些东西与平民合享，若是其中哪位王侯亲临，您的太守之位，还保不保得住？”
    “来人啊！！扯下去！！拿本官府上的米粮，去赈济灾民！”
    邓太守擦了擦额间的汗，这个人有这么大的底气，搞不好是京城的哪个大人物，但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也没有几个。
    誉凌王——青澜
    冀州商贾——任洛
    红莲卫之首——洛域
    难不成这个人，就是陛下召回未曾一年的任洛？不对，这个人的身形和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精通商贾之术，倒是满身的药香，难不成是洛域？！
    “请问您是洛域大人吗？”
    沈清孤险些笑出声来，道：“我不是官场上的人，太守不必行礼，洛域乃是红莲卫之首，更不敢高攀。”
    沈清孤本打算直接出府，被一群侍卫团团围住，在场会武的贵人，也大多夺了剑，有的横在沈清孤的脖子上，有的甚至想压住沈清孤。
    沈清孤的手早已摆好的姿势，就等着大战一触即发，他可不怕任何事情，现下他不再是锦衣卫之首，那么若是扮成刺客，杀了几个贪官污吏，留下证据，便是死有余辜。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