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走进去，披散着头发的楚以骨似乎发现他的存在，并没有搭理他，反而紧紧的握着沈清孤的手，生怕他又像一阵风一般飘走。
    “哪儿有帝王为他人守榻的？”
    楚以骨不禁回他：“现如今，你见到了。”楚以骨紧紧握着沈清孤的手。
    “你不能一直守在这里。”青澜想要劝他，可是憋半天，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失而复得，是他这辈子都在期许的。
    “朕没耽误国事，就想挤出时间陪着他，这点事，没得商量。”楚以骨说话时，眼神从未离开过沈清孤。
    没人知道楚以骨是怎么熬过，连沈清孤的尸骨都见不到的十年，他哪怕连想要思念也没办法了，碎掉的手镯、守着的青丝，诉说他们的过往。
    世人谁也不知道，当年的楚小将军与沈指挥使，有一段爱恋，他们只知道，前指挥使沈清孤，死于冀州天火，楚小将军，痛哭一夜。
    “陛下，沈清孤已经回来了，太傅让我说……”青澜欲言又止，今日真正来此的目的，并非是因为那个首领太监，而是太傅。
    楚以骨自然明白青澜要说什么，冷笑道：“等清孤请来，再做定夺。”楚以骨慢慢撩开床幔，将被褥往上扯了扯。
    “陛下！沈清孤的身体重伤成这等模样，无论是您，还是臣，甚至是洛域，都清楚，要等他醒过来，或许明日、后日或是十年二十年！”
    青澜强迫楚以骨站起来，再也不顾楚以骨的帝王身份，他泪眼模糊的看着楚以骨，说道：“哥……算我求你了……你就当一次坏人吧……”
    “等清孤醒过来，一切好说！”楚以骨丝毫没有松口，青澜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禁自嘲。
    “哥！沈清孤若是不醒，你是不是就要一辈子把自己困死在这里？！”青澜拉住要坐回榻上的楚以骨。
    “是！！”楚以骨和青澜的吵闹声几乎震得外面的守卫都惊到了，楚以骨手心的内力早已准备好，就等着下一秒把他打出去。
    “为了一个人值得吗？”
    “值得。”
    两个人之间的火星擦起来，全然未曾发现床榻上的沈清孤，已经慢慢的起身，随即插上一句嘴。
    “为一人而倾天下，这在话本子里才会出现吧。”沈清孤伸手拨开红纱帘，眸中的楚以骨逐渐变得清晰。
    两个人的刚刚燃起的火花，被一瞬间浇灭，青澜的瞳孔不免变大，随即反应过来，拦住要上前的楚以骨。
    “你是谁？！”青澜的这番话，在场三个人都明白，在大殿上的举动，足以证明现在沈清孤不一定真的是沈清孤。
    沈清孤浅浅笑着，眼底阴森：“你猜啊。”
    楚以骨眼眸之中聚集起许久不见的光芒，他听不清青澜的问话，隔着红纱看见沈清孤若隐若现的脸，以及那一抹和沈颜凌相似的笑容。
    神韵、气质和当时他见到的沈颜凌，几乎是一模一样，尤其是隔着红纱时，沈清孤身穿素衣，被染上一抹殷红色。
    青澜一时之间竟不敢回话，他十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这一刻他明白，从未真正掌权的沈故己，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压迫感，至少，威胁不到他。
    但沈清孤不同……
    “你先出去候着。”楚以骨让青澜先出去。
    殿内只剩下二人，隔着红纱床幔，四目相对，沈清孤收起对待青澜的阴森模样，露出一次淡淡的笑容好，与楚以骨脑海中浮现的沈清孤的重合。
    “你怎么这么狠心……”帝王之泪难以见得，今日沈清孤见了一次，心顿时软下来。
    “我若是真狠心，让你等个百年，最好是入土之后再醒过来，到时，我还是我，尚无枷锁。”沈清孤字字珠玑。
    楚以骨颤抖着手拨开红纱，沈清孤笑着把他搂下来，搂住他的脖子，侧在他的耳边低语道：“可我怎么忍心让你等我如此之久？”
    “可你怎么忍心留给我一场算计……”楚以骨紧紧搂住沈清孤，两个人一同倒在床上，他紧紧搂着沈清孤的身体，仿佛只要搂在怀里，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沈清孤看着楚以骨的忧伤，轻轻用手摸着楚以骨的发丝，淡淡解释道：“你有帝王之命，无帝王之心，我给你这颗心。”
    刹那间，楚以骨用手沈清孤的手腕，欺身而上，用力的吻住沈清孤的唇，像是发泄这十年的怒火与忧伤。
    “停一停……我现在身子撑不住……”沈清孤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喘着粗气抱着他，胸口的起伏像是在告知楚以骨，他还活着。
    “以骨……我的身体有点疼，那个小家伙……犟得狠……”沈清孤难得用轻柔的语气哄他，悄无声息的把他推开，在两人身前撑起一片距离。
    随即……
    一口鲜血喷在红纱上，源源不断的血水从他的口边涌出，任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血液的喷涌，让楚以骨不禁心尖一颤，心尖的清明在这一刻被血液压过，犹如那一日婚宴的血渍那般刺目。
    “沈清孤！！”
    “来人！！叫太医！！”
    楚以骨牢牢的抱住沈清孤，刺目的鲜血染在他的袍子上，目之所及，皆是血色。
    但他不管，他等了十年，方能等到心上人归来，可已经有一次，再来一次，他不知道会疯魔成什么样。
    洛域急匆匆的被召过来，隔着红纱给他把脉，大口喘气，屋中早已围了一圈太医。
    若非真的着急，楚以骨断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洛域，毕竟红莲卫主要看着的，是楚党。
    虽然改朝换代，但楚党的势力从未就此瓦解，楚庆是何等人物？他这辈子都想尝一尝当上九五之尊的滋味，哪怕上位者是自己的儿子。
    “快点！！任洛！！你过来！！”洛域像是疯了一般将任洛拉到床榻旁，几乎眼中满是泪花：“任洛……你有舅舅近四成的内力，你现在还给他……或许还有一丝生机救他……”
    “你说什么？我师尊刚回来……他怎么会死……他……他还没唤我呢！”任洛眼中的清泪比洛域先行落下。
    “你快点……快点……”洛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抓住任洛的手，哭得泣不成声，直到发不出声音，偌大的宫殿，几乎没有了声音。
    只有几滴泪打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