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徽宴盯着垃圾桶的红极生艳,氧化变黑的苹果,苦涩了五脏六腑。
“曦哥,你错了。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想知道她的消息。我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是否快乐。这样,我才能安心。”
谈洅曦闻言,背对着段徽宴,坐在了床边。
或许他也不敢在发小面前露出脆弱与无奈。
“我一直在想,她有没有一刻是爱我的,而不是把我当做一个移情对象,能满足她需求的替身,可惜,我找不到答案。”
谈洅曦顿了顿,似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自我消化情绪。
“可就算她只把我当替身,我也甘之如饴。因为,我爱她,从二十五岁那年,就爱上了。”
段徽宴心中钝痛,他明白,这是他的曦哥在给他交底。
谈洅曦继续道:“不止一个人问过我,义无反顾撞在她身上,明知不可能,还要飞蛾扑火,图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图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我叫谈洅曦,也或许,只是因为,她是璩舒玥。”
“我不求结果,不问归途,只要过程,只要她快乐。”
“可如今,她连过程都不给我了。”
“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她会在知道你没了一条腿后,逼的自己缩在壳里,在梦里寻找自由,以此逃避现实。”
“阿宴,你觉得,我该如何做,才能让她愿意从壳里出来,愿意面对现实,愿意回到我们身边呢?”
“以强迫的方式吗?明明她一点都不想活着,即使这样,她也要强撑着活下去,只为了不让爱她的人伤心。”
“可是,阿宴,这样的她,太累了。”
“我不想她这么累。”
谈洅曦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可他的眼角却红了。
段徽宴缓缓转头,看向垃圾桶,那个苹果已经被氧化得不成样子了。
他一把抱住谈洅曦,颤声道:“曦哥,你别这样,我难受,我心疼。”
谈洅曦反抱住他,轻声道:“阿宴,我没事,别担心。”
段徽宴哽咽道:“曦哥,你让我见见她好不好?我想见她,我想告诉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谈洅曦沉默了很久,满眼眶的泪,轰然流下,却笑了。
“阿宴,我这半生,从未为谁如此执着过,她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不知道,也不打算尝试,除她之外的人。”
“曦哥……”
“阿宴,你知道吗?我曾以为,我会是她命中的救赎,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我需要她的救赎。”
“阿宴,你记着,她永远是我们的小公主,是我们捧在手心的宝。”
“曦哥,我知道。”
“所以,别告诉她真相,好吗?”
“好。”
段徽宴答应得毫不犹豫,他怎会不知曦哥的顾虑,他又怎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小公主呢?
谈洅曦温柔地笑了,像是包容幼崽的老虎,温柔又强大。
“或许……是我找错了思路,世间因果环环相扣,何因,何果,或许都是命定。”
“曦哥……”
“阿宴,你相信命吗?”
段徽宴沉默片刻,道:“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为什么?”
“因为,只有命,才能解释得清,我为什么会遇见她,为什么会爱上她,为什么非她不可。”
谈洅曦笑了,声音有些哽咽。
“阿宴,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信命的。”
“可是,现在,我信了。”
“因为我遇见了她,爱上了她,也明白了,什么是非她不可。”
两人的目光交汇,完成了最深刻的交流及誓约。
“曦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小玥她……她想离开这个世界,你会怎么做?”
谈洅曦释怀的笑了,痛中却带着坚定。
“我会陪她一起,无论生死,不离不弃。”
段徽宴泪目,他知道,他的曦哥从不是说说而已。
“曦哥……”
“阿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
“可是,如果她不在了,我的世界,也就没有了光。”
“曦哥……”
“阿宴,别哭,我们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吗?”
“是,我不希望,我一点都不希望。”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愿意面对现实,愿意继续活下去。”
“我会的,曦哥,我一定会的。”
段徽宴坐在刺玫庄园的大厅,恍如隔世。
一草一木,是他陪着她种的。
一床一柜,是他陪着她选的。
一陈一设,是他陪着她规划的。
一墙一瓦,是他陪着她置办的。
他爱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就像他爱她一样。
他们在这里欢笑,在这里争吵,在这里拥吻,在这里……做尽所有爱人之间会做的事。
可是,如今,人在楼空,物是人非。
段徽宴自嘲地笑了,原来,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曦哥,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
“对与错,谁又能说得清呢?”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可是,阿宴,即使知道是错的,我也愿意一错再错。”
段徽宴盯着地板砖,地板上有过他的脚印,有她的脚印,有他们重叠的脚印。
如今,他只能坐在轮椅上,望着地板砖发呆。
谈洅曦摇摇头,走到外面,打出一个电话。
“段哥,我看阿宴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处理事情了。”
“洅曦,这才两个月,要不再等等。”
“段哥,你信我,给他找点事情做做,他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那……好吧,我给他安排点事。”
“嗯,段哥,谢了。”
“洅曦,是我该谢谢你,我这个儿子是桀骜不驯的狼,换做以前,出了这样的事,他肯定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哪还会乖乖地待在医院养伤?”
“段哥,阿宴是我兄弟,我不帮他,谁帮他?”
“洅曦,你永远都是最善良的那个。”
“段哥,你就别打趣我了。”
“好,我不打趣你了,我这就给他安排事情。”
“嗯,段哥,谢了。”
“宴儿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