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啥叫我们出去!”
由戴悯出面召集的部族大会上,一个规模不小的部族族长激动地提出质疑。
虽然戴悯早就将前因后果分说了,但“出去”是他纳巴海部族的执念,而不是别的部族的。或者说,是戴悯这个真正见过外面世界的人的执念,只不过这个执念,也同步投映到了纳巴海部族所有族人的意志之中。
没有见过外面样子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正常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无法想象不必担忧饥饿、怪物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反而“出去”这个概念,更像是让他们本就在危机重重、九死一生的世界观中,去再赌一把,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下注,安于现状的人可不在少数——哪怕这个现状令他们痛苦,也令他们朝不保夕。
不过,纵然无法想象,大家也通过一代代传承,明白“出去”是更大的生路,更别提戴悯这个“活神仙”的存在,其号召力并不算低。
所以,大部分人只是在艰难地消化着戴悯带来的这个既令人惊喜,又让人恐惧的消息,哪怕有疑虑,也并非针对“出去”这件事。只有这位所率领的部族规模几乎快赶得上纳巴海部族的族长,才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表达拒绝,甚至第一时间就强势地想要压戴悯一头。
“你说能出去就能出去?大家被困在这里面快一千年了!要是能出去早就出去了!”
那族长情绪激动得有些不正常,他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而且怎么可能有人进的来!借傀儡之躯的方式,咱们祖宗又不是没试过!哪个成功了!?那裂谷连神识都能吸了去!傀儡又有什么用!?他们说是外面来的就真是了?万一是传说中那些偷偷藏起来的罪人怎么办!?”
这族长口中的罪人,说的是当初剑神叛出剑宗后,带领追随者追杀的那些剑宗弟子,北极流洲这些部族也普遍认为,就是那些剑宗弟子,才带来了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带来了神罚。因此,大家一向称那些修士为“罪人”。
当然了,据代代传承的传说故事讲,那些罪人早就被杀干净了,可总会有阴谋论者宣扬一些并不存在的危机,也有一部分人出于教导孩童的心理,宣扬什么“神罚的罪人会把不听话的小孩儿抓走吃掉”。久而久之,那些“罪人”是否真的还有幸存者,反而不重要了。
戴悯的声音不算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沉声反问:“是不是那些人,我难道认不出来吗?”
不少人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纳巴海部族的族长,可不仅仅是一个部族的族长,还是一位现存的修为最高的修士,也是自灾变前就存活的“老神仙”——尽管他的外表看着和普通中年人没什么区别。
有旁的部族族长也忍不住开口争辩道:“其塔木,你这说法实在讲不过去,别说纳巴海族长认得那些人,就单说要是那些罪人,诓骗我们能出去,他们图什么?”
那位情绪激动的族长是其塔木部族的族长,才上任不到半年。他穿着比其他所有族长都要华丽的外袍,那布料花色和纹样繁琐精致,似乎明显是从剑宗遗址中找来的东西。整块布料裁剪也非常大方,甚至是广袖的披袍——这在缺衣少食的天柜山内是极其罕见的,哪怕戴悯穿的,都还是皮裘拼接缝制的束袖衣裤。
可这本应该意气风发的装扮,却因为到底对戴悯有些畏惧,而显得畏畏缩缩。他有些害怕地看了眼表情平静的戴悯,却仍然梗着脖子说道:“怎么没有所图了?骗杀咱们,地盘、粮食不都能抢了去?何况这都一千年了,没准儿他老人家早就忘了!而且那么多人!他记得过来嘛!何况大家在这里待的好好的,有吃有穿,一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这时候他再说出去,万一出去比这里头还糟怎么办?那我们还能回来吗?”
说着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故意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念叨:“谁知道是不是骗咱们去血祭呢!”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四周的氛围顿时严肃了起来,其他族长更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跟着过来的其塔木部族的两个人使劲拽了拽自家族长的衣袖,急得不行。
沉默了许久,戴悯忽然问了一句:“莫拉艮可还好啊?”
莫拉艮是其塔木部族的老族长,也活了三百来岁,纵然已是风烛残年,但并未死去。
这位新上任的族长,是莫拉艮的一位曾孙,年纪不算大,只有五十多岁,是在莫拉艮精神日渐不济的时候推上位的。之所以莫拉艮要趁着自己还活着时推他上来,大约也是想着再多帮他稳固一下位置。
“我曾祖他……”
这位年纪不大的族长被戴悯的问话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起了个头后,磕磕绊绊半天也没说出来个什么。
他身后的一位老人却咳了两声,代为答道:“多谢纳巴海的惦念,老族长身子骨还算硬朗,昨日还多吃了两大块烙饼呢!”
“嗯,听着是还精神,”戴悯微微点了点头,“那便让莫拉艮再多辛苦一段时间,重新挑选继承人罢!”
“什么——”
不等所有人有反应,戴悯一挥手,两眼骤然化成金色,背后更是出现了三道虚幻的金色长剑!
长剑发出了一声铮鸣,回荡在天地中,随后齐刷刷地朝向那其塔木族长飞去!
“啊!”
眨眼之间,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其塔木族长就被三道飞剑钉死在地上,连点血花都没飞出来。
他的双眼睁得很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似乎对自己这个下场完全不能理解,脸上还带着扭曲的困惑和恐惧。
只有手脚还在一下一下抽动着,仿佛在进行最后的、不甘的挣扎。
“这,这这这……”
先前给戴悯回话的那位其塔木老人,吓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嘴里急切地“这”了半天,有心想质问,却怎么也不敢问出来。
戴悯早就不复刚刚的金瞳模样,只淡淡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平静地问道:“还有哪个部族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