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巴海部族是天柜山幸存的部族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部族。
据纳巴海部族的族长戴悯、也就是那位号称天柜山中唯一在世的一千多岁的修士所说,被裂谷囚禁的整片天柜山中,加上依附于大部族的小族群,幸存的只有四十三个部族——不过这是三年前的统计了,现在还有多少,并不好说。
别听这四十三个部族听起来很多,好像对比外面说来说去的胡不与氏、犬戎氏和肃慎氏三个部族,多了不少,但实际上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流洲这个地方苦寒,它最初的文明形态颇有些像蓝星上的北亚文明形态,比如以游牧、林猎为主。
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这个地方的“血腥祭祀”习俗要更浓重一些,早在剑宗还昌盛的时候,这地方的凡人部族就流行互相劫掠后,将对方部族的人通通虐杀祭祀。
当然,这不是说这个地方的人生下来就格外残忍,而是因为很多习俗和文化,乃至文明形态,都是和地理风貌与气候息息相关的。
比起躺平随便找几棵树、一片土地就能吃一辈子的中洲等富饶的地方,流洲的粮食产量几乎可以和蓝星古代相媲美了,加上这里盛产矿石,土壤不太适宜耕种,就使得各个凡人百姓的部族往往只能靠互相劫掠生存。
这种生存模式,既可以消耗多余的人口,也能获得更多的粮食,便成了流洲几千年来的主要文明形态。
至于“虐杀”的原因,本质上是一种震慑,一种向外证明武力的方式,只不过放在流洲的习俗中,被解释成了文化——在流洲的传说故事中,流洲人如果被虐杀,魂魄是要被困在九幽中受尽折磨的,只有天葬,魂魄才能回归归墟海,获得永世安宁。
这种以武力为尊的文明形态,就导致一直以来,流洲几乎成了一个大型的养蛊场。没被困在裂谷内的流洲部族,还能与其他十洲三岛的势力和宗门进行物资交换、商业往来。原本较大的部族通过贩卖一些特产和矿石,逐渐发展,并吞并那些小的部族。渐渐的,整个流洲,就形成了如今三足鼎立的局面。
当然,这种“三足鼎立”,是非常松散的“三足”。比如最着名的犬戎氏,他们部族占据着水草丰美的草原,而且其文明也进化出了“王帐”的概念,附属于“王帐”的大大小小的“小王帐”,或者说是“小部族”,又有好几十个,不过这些依附于犬戎氏王帐的部族虽然也自称犬戎氏,实际上互相之间则称呼实际掌控各个实际的人的名字,比如布拉喀帐就是一位叫“布拉喀”的小族长领导的部族。
胡不与氏和肃慎氏虽然在文明形态上与犬戎氏略有差异,毕竟这两者占据的地盘以林地、山地为主,和以草原为主的犬戎氏的饮食习惯都不一样,但大略上也差不多,都是由大大小小许多小部族凑成的、较为松散的大部族。
相比起来,天柜山内的这些部族就惨多了,胡不与氏他们还能通过和其他势力通商,获取口粮,可纳巴海部族他们就全无办法。甚至根据戴悯回忆,变故发生时,最初的天柜山内所有花草树木都在半个月内迅速枯萎,土壤也变成了无法种植的红色,红雾更是会让大家感到阴虚和烦躁,而那些沦为怪物的修士,也会无差别地攻击大家。
那段日子实在难熬,每天都在死人,无数人不死心,想要逃出这片神罚之地,但所有试图跨越裂谷的人也都用生命的代价给其他人敲了警钟。
没错,戴悯称这片被裂谷困起来的土地、外面叫做“北极流洲”的土地为“神罚之地”。
“如果剑宗的修士都沦为怪物的话……你们是怎样活下来的?”
玉皇大帝端坐在纳巴海部族的“议事屋”中,静静地听了许久戴悯的讲古,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他犹豫着,委婉地说道:“凡人……很难与修士相抗衡吧?更何况剑宗还有一位剑神……”
“是的,刚开始,他们根本活不下去,所有的百姓都是被动地等待杀戮,或者变成食物。”
戴悯的神情有些恍惚,语气十分平静。
一旁的吴克吓得一个激灵:“变成食物!?”
戴悯悠悠地叹了口气:“花草树木都凋零了,飞禽走兽没了食物,也都饿死了,这些牲畜也没了,就只能吃人了。”
玉皇大帝拧着眉头,无法想象戴悯所说的内容:“可是,可是修士不是早就辟谷了吗!?”
然而下一秒,戴悯的话就让玉皇大帝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是的,他们不需要食物维生,但他们需要食物修行。”
“哔——”
玉皇大帝骂了一句脏话,很可惜,被系统消音了。
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戴悯的讲古,他继续缓缓说道:“后来,一部分修士叛出了剑宗,他们认为吃人修行,与妖魔无异,所以无法接受这种事。”
吴克迫不及待地问:“那后来呢?那个剑神怎么样了?”
戴悯苦笑了道:“叛出剑宗,就是剑神带领的。”
吴克不敢置信地叫道:“这怎么可能!?如果是剑神反对吃人的话,以他的绝对实力,根本没有哪个剑宗的修士可以反抗的啊!”
玉皇大帝却沉声反驳道:“不,也不一定,剑宗不只有剑神一位神,还有皆已修成仙体的十二剑姬,我记得那位红姑,似乎还是金仙之身?如果他们都对剑神出手,剑神未必能全身而退。”
“正是,”戴悯微微点了点头,肯定了玉皇大帝的猜想:“以十二剑姬为首的诸多剑宗仙神和修士都认为,只有努力修行,证道之后,才有望离开这里,但剑神不同意。”
戴悯说着,顿了顿,看了眼双颊红润饱满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但很快又恢复成了一潭死水。
他低声道:“剑神说,这是神罚,没有人可以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