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什么项目？说不定我也能赚点。”许欢宴很随意地问。
    季齐不知道，他今天才听大姐说，人还在低落中呢，哪里顾得上仔细问。
    项目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几年，大姐在外面投资不少，好像都还挺赚钱的。
    只是季颖为人低调，很多项目都只投钱，不挂名。
    “我早就知道大姐有个神秘男友，但她不说，我也不问，她最讨厌人家管她，我才不问呢，但她自己讨厌人管，现在又来管我，好烦啊。”
    他不想移民，也不想和童韵文结婚，妥协了一步就是无数步，但他又舍不得父母，也不想和他们真的分开那么远。
    季齐有些醉了，说起了车轮子话。
    许欢宴套得差不多了，看他这样，也是哭笑不得，赶紧把他扶起来，叫人搭把手，把他送进卧室。
    人渐渐散了，各自回房，孩子也睡熟被保姆带走，万姿和大家一起收拾垃圾，整理院子。
    童韵文也在帮忙，过了好一会儿后回房，大床上，季齐睡得正香，端正帅气的脸让她看了许久。
    洗了个澡，再爬上床，瞥了一眼手机，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她感觉挺累的，却睡不着，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
    她知道季齐不想带自己来参加聚会，她问过为什么，他也回答了，说自己脾气不好。
    嗯……那是因为前两天刚吵了一架，自己单方面冷战。
    为什么？
    因为一张季齐和艺术节女演员的合照，那张照片两人靠得很近，角度看上去几乎是脸贴脸。
    季齐说是角度问题，被她质问到一脸懵，解释了几句后她不满意，他也火了，就吵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错，季齐觉得她小题大做，两人不欢而散。
    冷了两天，她早就气消了，想起了这场聚会，于是不请自来，季齐不乐意，她偏要来。
    然后，今天还是灌了一肚子气。
    02
    生什么气呢？
    童韵文也不清楚，她就是觉得不满，觉得季齐还不够宠着自己。
    他总是忙，忙得没时间哄自己，忙得三句话之后就是沉默，总是一脸疲倦。
    她喜欢季齐，不只是喜欢他的家庭，明理和善的父母和幸福友爱的家庭氛围。
    还喜欢他。
    季齐笑起来特别帅，耀眼又好看，她喜欢。
    她想要稳定的感情，每个人的梦想不一样，她的梦想就是幸福的家庭，爱自己的老公，自己爱的孩子，甜甜蜜蜜小日子。
    可季齐……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谈未来呢？
    四个月，真的太快了吗？
    自己真的……太任性了？
    童韵文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不要多想。
    第二天一早，季齐起床才发现许欢宴不见了，留下了儿子和保姆。
    “说是香港有事，他要提前回去一趟，”万姿在厨房烤面包，“你知道许欢宴有私人飞机？”
    季齐过去拿牛奶，童韵文从楼上下来，他看了她一眼，接着回答万姿的问题。
    “是有的，但他很少用，说不喜欢，还嫌贵，一年保养费和停机费用加一起要三百多万，去年他做了大保养，想卖掉的。”
    “他家的飞机是十几年前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买的，那时候老被许家人拿来开趴乱玩，许欢宴挺恶心那些，他这人……玩也玩得光明正大，不偷鸡摸狗，也不乱混在一起。”朱梓琪说。
    她贴着万姿的耳朵轻声，“后来他就没太用，丢在香港机场停着呢，这次有什么事啊？听说，他昨夜连夜安排杜叔去申请航线了。”
    万姿没作声，她把吐司面包端出去，抹草莓酱吃。
    厨房里，童韵文拿了个水煮蛋塞给季齐，要他给自己剥壳。
    季齐正在切水果，示意自己腾不开手，童韵文不高兴，握着鸡蛋走了。
    客厅里，大家陆陆续续都起来了，一边吃早饭一边商量着去哪里玩，有人接着泡温泉，有人接着去滑雪，还有人提议，去附近的农家乐转转，节目丰富多样。
    初升的太阳照进小院，照在蓝色的池水里，荡荡泛着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03
    香港，某半山豪宅内，陆景明感觉自己只眯了一下就天亮了。
    半夜一点到达，朱胜定果然在和张文洋把酒欢畅呢，这次他身边很干净，只有他一人，没有围绕着的那些莺莺燕燕。
    他们从半夜开始聊，一直聊到天色将明。
    说的是年前最后几天的股市和年后开市，还有两个证券会高层，一般来说，算是陆景明想见都见不到的人。
    天亮人散，他去休息，没睡多久就醒了。
    巨大的室外游泳池内，张文洋正在游泳，他年过四十，身材却保持得很好，高大健壮，压迫感十足。
    陆景明活动了一下腿脚，也换了泳裤，跳下了泳池，两人没说话，各自游了两圈后起来。
    “这房子是我干儿子的，我大儿子张霁明，他一个人住。”张文洋往旁边走，陆景明跟着，“他和你一样，也是个工作狂，昨晚没回来呢。”
    陆景明嗯了声，想起了资料上那个一脸严肃，像块板板一样的年轻男人，人是好看的，就是看起来像块石头。
    朱梓琪说是木头，他觉得是石头。
    “如果没什么事，我吃完早饭，就买机票回北京了。”陆景明说，“昨晚的讯息，我会留意的。”
    昨晚，高层给了几个似是而非的消息，都大有深意，他得抽空去研究一下。
    “不急，我们先聊聊。”张文洋披上浴袍坐下，他足有一米九，是东方人里难得的大高个。
    有人送来早餐，就在泳池旁的沙发休闲区，两人坐下，果汁，面包，牛奶，虾饺，一个早餐，竟然摆了一桌。
    张文洋摆手示意陆景明坐下，不要拘束。
    “年后，你和霁明合作，开始接手香港市场吧。”
    张文洋淡淡的，说出了这次叫陆景明过来的最终目的。
    04
    陆景明停顿了几秒，很自然地应了声好，没有半分诧异，也没有一点激动，很平静。
    张文洋饶有兴致看着他：“不觉得惊喜？这才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香港市场可比印度大了三倍呢。”
    “钱又不是我的，是你的，我只是抽取佣金，为您服务而已。”陆景明笑了笑，但眼睛里的神气还是高兴的。
    “谢谢张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明白。”
    他淡淡表了表忠心，没有彩虹屁。
    但这显然更符合张文洋的胃口，他笑得开心，甚至端起橙汁和陆景明碰了碰，算是敬了一下。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陆景明回头，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正快步走来。
    “爸爸。”年轻人喊了句，眼神专注，只看着张文洋。
    陆景明连忙放下早餐，起身站在椅子旁。
    这是个非常沉静的年轻人，人比照片好看，墨发黑瞳，气质沉稳。
    像木头？像石头？都像，但更像土地，那种沉默的，如岳临渊的气场，极难一见。
    “张霁明，我儿子，这是陆景明，我和你说过的。”张文洋显然很开心，一只手撑着膝盖，人歪着介绍。
    “坐，都坐下，吃了早饭没有？来，一起吃。”张文洋脸上带着笑。
    陆景明和张霁明握了一下手，陆景明笑着说幸会，张霁明没表情，只是点点头。
    然后他坐下，从头到尾他都没什么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高兴，只是淡淡的，稳过了头。
    陆景明也老老实实坐下来吃饭。
    “我等会儿回美国，你今天跟霁明了解一下大概情况，明天再回北京。”
    张文洋发话，陆景明答应了一声是。
    05
    张文洋给干儿子夹了个虾饺，张霁明说了句谢谢爸爸，低头吃饭。
    陆景明看了眼这花岗岩结构的别墅，突然觉得和张霁明无限搭，就那种风吹八百年，都不带动的感觉。
    从进门到现在，他只说了一个词，就是叫“爸爸。”
    然后就都是点头，嗯，好一个“石头”啊。
    “我昨晚问了你朱伯父，他说梓琪过几天才回来，这次你要抓住机会了。”
    张文洋好像很习惯儿子这样，开口找话。
    陆景明有些疑惑，他抬头看了一眼张文洋，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张霁明。
    这块石头有了点颜色，是极淡极淡的粉红，他垂下眼睛，又是一声嗯。
    陆景明有些惊呆了，眨了眨眼睛再看，石头还是石头，又变回去了。
    张文洋在对面笑，用筷子点着张霁明对陆景明说：“我家这儿子，一天说不上十句话，今年也28了，我就担心他的婚姻大事，结果，他看上了朱家大小姐。”
    “不是，”张霁明开口，脸上一片尴尬，他看了父亲一眼，又看了眼陆景明，“不是看上，是爸爸让我选，很多人里面，我觉得她还算顺眼，就说见一面。”
    “只是见了一面。”他重复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好听，柔缓低沉，和他的模样气质很贴，很好听的低音炮。
    陆景明看了一眼张霁明，莫名其妙对这个看不透的青年起了一丝好感，他看起来和张文洋很不一样，虽然同样深不可测。
    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未知号码，陆景明接起来，电话那头是许欢宴。
    “我在回香港的飞机上，这是卫星电话呢，”许欢宴悠悠闲闲，“你怎样？”
    “挺好的。”陆景明言简意赅，一言蔽之。
    “行，晚上我带你去兰桂坊玩，就我们俩。”
    许欢宴嘻嘻笑，“好不容易摆脱了小屁孩，今晚玩一晚，明天我们一起回北京。”
    陆景明忍不住笑，嘴角弯了一下，说了声好。
    他旁边的张霁明放下筷子喝水，睫毛低垂，情绪不明。
    06
    夜晚八点多，陆景明站在兰桂坊内一个酒吧门口，看着上面闪烁着的彩色照片，眼皮直跳。
    ——月宫
    ……这名字起的，还真敢起，外面的人也还真敢进。
    手机又响了一下，他不得不回复许欢宴说来了来了，然后推开厚重的大铁门，走了进去。
    身穿短旗袍的领路小姐带他一路上楼，往包厢走去，并替他叩了叩门，甜甜叫了声：“陆先生来了！”
    说完便退出去了，陆景明道了声谢，推开了门。
    包厢里非常昏暗，头顶的灯光不停旋转出让人头晕的五彩光，屋子里酒精、香烟和种种不知名的气味混在一起，并不好闻。
    沙发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坐着和躺着了好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
    许欢宴坐在其中，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喊再来再来。
    他正在和人划拳拼酒呢，百战百胜，身边灌倒了一圈人，不但灌倒了，他还发脾气，桌子拍得砰砰响。
    “我今天在飞机上就约了你们这儿的头牌小红，花了大价钱，怎么你们还把她安排给了别人！去你的，这不是看不起老子嘛！”
    一个身穿蓝色旗袍的妈妈桑坐在他身边，软语哀求，说小红早就被人定了，没办法，今天上午本来想解释的，结果许公子电话挂太快，愣是没给人时间。
    她一个劲儿地赔笑，“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但我这儿还有好几个头牌，我这就全都给您叫来……”
    许欢宴啐了一口：“我不要别的头牌，我只要小红。”
    陆景明在沙发边坐下，感觉今晚有点不太对劲，他见过许欢宴在外面欢场中的样子，不会这么胡搅蛮缠的。
    许欢宴耍起了酒疯，他身上酒气熏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珠子都红了。
    说真的，这种戏，还真是只有他演得出，换个人，怎么都没有说服力。
    “你去把小红给我叫过来，哪怕陪我喝一杯都行，叫过来，不然，我今晚就不走了。”
    许欢宴嬉皮笑脸，却抬脚一踢，直接把沉重的茶几推出了一尺开外，发出一声巨响。
    茶几上的酒瓶有的没站稳，砰地掉了下来，满桌子的酒水到处流。
    妈妈桑见势不好，立刻躲在墙角开始打电话，许欢宴歪着身子，一副流氓相地看着。
    然后，趁乱对着陆景明使了个眼色，陆景明有些不明白，这种场合他来得少之又少，看着只觉得头晕。
    过了没一会儿，门被敲响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探头进来，对领班紧张道：“小红姐过来了，但那边的客人也跟过来了。”
    她这话音还没落呢，许欢宴就突然从沙发上站起，一把拉开包厢门，拖进了一个站在外面的姑娘。
    女孩吓得哇哇叫，陆景明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之前和魏源有一腿的那个小红么，帮过他们的。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女孩连着后面的客人，就都被许欢宴拖了进包厢。
    许欢宴直接一个拳头招呼过去：“哪来的臭小子，和我抢女人。”
    他的拳头及时被人接住，那人回了一脚，两人瞬间打成一团。
    包厢里空间不够大，大家顿时都喊了起来，那些躺着坐着的人，马上鸟兽散，纷纷逃离。
    陆景明整个人都傻了，被许欢宴压在地上的男人，他今天才见过，正是张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