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像被孙悟空定住了身，会议桌上的两个男女一下子傻了。
    女孩捂着脸尖叫一声，魏源急忙起身，背过身去找衣服，脸都白了。
    门口站着一个容貌瑞丽，美艳犀利的女人，略微有些胖，但依然保养得宜，正是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实则早就年过半百的段红。
    她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下巴抬着，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嚣张到了极点！
    如果万姿在，会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一些十年前苏楠的影子，一样的不可一世。
    屋子里的两个人乱作一团，小红坐起身找衣服，女孩不知道是慌了还是急了，动作慢得够呛，身体像一块嫩豆腐一样，明晃晃的扎人眼。
    偏偏她还故作姿态，捂着脸扭扭捏捏，那股子青春逼人的劲，就这样铺散开来，毫不掩饰。
    段红的心火像火焰山上倒了一锅热油，一下子又上窜了八丈高。
    “老太婆！呵呵呵，魏源，你好大的胆子啊！”
    魏源知道不好，他比小红快了好几步，顾不上其他，直接提上长裤就过来了。
    “哎呀哎呀，老师你别介意，我就这么一说，我放屁，我放屁！”
    他扇了几下自己的嘴巴，故作认真。
    他和段红的关系，在工作室的老员工眼里不是秘密，大家心照不宣，都不作声的那种。
    但到底还是会避点嫌，大部分时候，他们还只是略微有些亲昵，不至于在公共场合太过火。
    他一口一个老师叫着，伸手去拉段红的手，被她狠狠甩开。
    “呵，我看这是你的真心话才对。”段红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转头面对了才穿上外衣的小红，皱着眉头，“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她心里气不过，那股子火乱窜，“现在就滚！”
    小红脸都白了，她颤了起来，喊了声“老师”，看看段红，又看看魏源。
    段红火更大，“你看他干嘛？你是替我打工，不是替他！他算老几！”
    魏源脸色难看了一下，他没吭声，也没接小红的眼神，只轻微摆了摆头，意思是你先走。
    02
    小红只穿了一件衬衣和小裤，内衣和短裙都没穿，她眼泪汪汪的，准备忍气吞声先走了再说。
    结果走到门口，还是被拦住了，段红用脚尖踹了她的小腿骨一下：“你给我站住。”
    她上下看了一眼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她微低着头，衬衣不好好穿，露着半个肩膀捂着上半身，身材却更明显。
    她不太记得这个女人了，这次工作室招了很多实习生，上海，大连，北京都派了人，唯一有印象的是，这个女孩名字里也有个红。
    可真嫩啊，有她早就失去的鲜活。
    可那又怎样？
    段红无名火一身，就这样的青瓜蛋子，也敢和自己抢人！
    这公司里谁不知道魏源是靠着她才有名气才能活，背着她乱来，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在办公室里还这样，当她是死人吗？
    妈的！
    段红一气之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不要脸，让你在办公室里乱来。”
    小红一个不防备，被扇得人飞出去老远，扶着椅子都没扶住，稀里哗啦滚了好几滚。
    女孩哭了起来，她坐在地上，几次没站起来，在会议室的桌子底下，手掌经过，贴上了一块极小的带有粘带的录音笔。
    “老师，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啊。”她哭着问。
    段红一把推开欲拦不拦的魏源：“打的就是你，魏源是我的人，你也敢勾搭，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不想在服装界混了。”
    “我和魏哥是在恋爱，他说了我是他女朋友，我们是正常谈恋爱，是两情相悦，不是什么勾勾搭搭。”女孩喊着。
    段红冲上去又是一个耳光，外加一脚，把女孩给再度踢翻在地，椅子稀里哗啦一阵响，动静不小。
    小红尖叫了两声又忍住，只是哭。
    03
    “谈恋爱……谈你妈狗屁的恋爱！”段红张狂得很，“你问问你的魏哥，他跟了我多少年了？他有今天，是我一手扶上去的，我能让他上，就能让他下，谈恋爱！啊哈哈哈！”
    段红笑声放肆，又突然一收，回头瞪着魏源，“你说，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魏源立马不假思索地说：“哪里是恋爱？我们不过是玩玩，我最喜欢的当然是老师你啦！一辈子忠心不二的。”
    段红笑着去看坐在地上的小红：“听到了吗？滚！我说他能谈恋爱他才能，说他能结婚他才能，不然，他想都不要想，滚！”
    小红哭哭啼啼爬起来，一双泪眼盯着魏源，可魏源根本不看她，只笑着看向段红，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女孩溜着边出去了，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她关大门的声音，她走了。
    段红气呼呼地拖开一张椅子坐下，还没散尽的火都变成阴阳怪气，掉头对着魏源去了。
    “看来你是不满足了啊，是啊，我已经老了，也满足不了你了，你早就有二心了，是不是？”
    魏源直接噗通跪下，跪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老师，我不敢啊，我只是……只是太想老师了，今年我才见到老师五次，老师忙得都没空理我。”
    他一脸委屈地控诉，“老师，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你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我也是正常男人，我也有需要的，老师……”
    他竟然哭了起来，跪在地上一字一泪，“我那么想你，可你每次都说好忙好忙……”
    段红心里的火不知不觉被眼泪泡化了，想想也是，这一年忙死了，又是“万燃”又是星月辉，还有新工作室和各类服装大赛，难免冷落了人家。
    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当壮年呢，自己又不让人家结婚，偷个腥也没什么。
    反正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自己火也发了，说两句差不多得了。
    毕竟这些年，魏源也算是忠心耿耿，随叫随到，指哪打哪。
    她的表情一松，魏源立即看出来了，他连忙爬起来凑上去在段红的脸上亲，亲了好几下，都亲出了响。
    “而且，你看我今天不是还没怎样嘛，我刚提枪你就来了，老师，你看，你看……你给我下下火呗。”
    他的这种话，是段红最喜欢的，她笑着推了他一下，也就由着他黏黏糊糊粘上来了。
    会议室里很快响起了他们驾轻就熟的声音，只是换了女主角。
    04
    第二天傍晚。
    幸福大街的某套小两居里，何泽慧在卫生间呕吐，她把水声开得很大，挡住了呕吐声，却没挡住外面姐姐和母亲的吵架声。
    软包子何泽琳竟然会吵架，连儿子在一边哇哇大哭都没罢休，稀罕啊！
    何泽慧连胃里翻涌的难过都顾不上了，拉开门走了出去。
    何母手里挥舞着刚从大女儿包里翻出来的离婚证，狰狞得像恶鬼，满嘴唾沫星子，对着何泽琳喷了出去。
    “你是生孩子生傻了吧？这就离婚了？孩子生完了就被人踹了！何泽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
    姥姥咆哮着，吓着了孩子，小婴儿哭声更加响亮。
    何泽琳连忙抱起儿子哄，她倒是比母亲淡定：“你不是看不上浩然吗？结婚前，结婚后，你说到这个女婿，就没两句好话，我这样不也如你的愿吗？”
    何母气得直翻白眼，气得太过，声音跟不上去，只能弱了下来。
    她是看不上姚浩然，但那主要是婚前，她嫌弃姚家穷，但婚后，那么好使唤的女婿她还是满意的，再说，女儿孩子都生了，还闹离婚，这……算来算去，都是自家女儿吃亏啊！
    大女儿这么蠢，这么没用，离开了姚浩然，以后可怎么办呀？
    “你真是蠢啊！人家骗你肚子生个儿子，现在嫌你没用，就把你甩了，儿子跑不掉，是他老姚家的种，你一个女人，生了孩子，又没工作，以后还怎么嫁人……”
    何母越想越气，直接往门口走，就要去再闹一大场，非要问姚家要个说法。
    离婚，结了婚想轻易离？门都没有！
    05
    “妈！”何泽琳忍不住喊起来，“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婚已经离了，财产也分配完了，你给我留点脸吧。”
    何母在门口转身：“什么财产？怎么分的？房子给谁了？存款呢？”
    还有前些日子卖掉公司的钱呢？
    说起那件事，何母就一肚子火，公司卖了，姚浩然竟然没走何泽慧的账户，把四十万全捏在自己手上呢。
    她提了几次，他都顶了回来，说如果非要打这四十万的主意，那就公事公办，何泽慧造成的损失，他们法院见。
    何母不得不偃旗息鼓，心疼许久，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呢。
    “房子给我了，存款我们三七分，他拿七，我拿三。”何泽琳平静地说。
    何母又炸了：“凭什么他拿七啊？他统共存款二十来万，你这每个月还房贷就要一万，你拿三，能撑几个月？说你蠢你还真蠢！你没工作，又要养孩子，这几万块够花几个月？”
    本来“万燃”是赚钱的，如果没去年那么多幺蛾子，“万燃”去年分的钱就有六七十万，日子可以过得很舒服，结果一赔再赔，名声再好也抵不住亏损。
    何母义愤填膺，尤其是听说卖“万燃”的四十万不算存款，都被姚浩然带走了时，更加跳得比天高。
    “够了！”何泽琳喊起来，“妈，够了，我们结婚才一年，你算算，你从姚家抠了多少钱走，还有妹妹，又从“万燃”抠了多少？你们真当我傻吗？”
    去年结婚的礼金，也被何母一股脑扫了过去，这次月子中心的钱，还有何泽惠和孔老板勾结得到的好处。
    何泽琳惨淡地笑：“妈，你真以为我心里没账吗？浩然好说话，但人家不是傻子，你真以为你女儿能卖这么多钱吗？”
    她不惜自甘贬低，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
    她们仰仗的最根本，不过是姚浩然的感情和舍不得，可如今这两个都没了，再闹，就真的一点情分都没了。
    稀薄的，一点都没了。
    06
    何母拍腿不甘心：“那他这个儿子呢？这个儿子难道不值钱吗？就给你留几万块？他就没想过你们娘俩怎么过吗？”
    何泽琳眸子里含着泪，“他给了抚养费的，一个月三千。再说了……”
    她闭了闭眼睛，又有一串泪掉下来：“你都不管人家父母死活，上门一而再地闹事，人家又干嘛要管你女儿的死活，再管，他就真是孙子了。”
    许是大女儿流露出的绝望，让何母知道这件事再不可挽回，她颓然坐在门口，露出一丝茫然。
    她千想万想，也是没想到一向听话好使的姚浩然，竟然真的会和女儿离婚，难道……是因为那笔月子钱，还有亲家母住院的事？
    不过，既然都领了离婚证，为什么大女儿还一点都不告诉自己？
    瞒得死死的，她还以为这两天女婿回自己家去了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何泽琳抹去眼泪，把儿子放回婴儿床，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她坐在沙发上，脸上是一片心灰意冷：“妈，你再掺和我的人生，我会彻底被你毁掉的，也许哪一天，我就真的疯了。”
    何母神色一变，斜觑着女儿：“你说什么？！”
    何泽琳还没接着往下说，就看见站在卫生间门口一直不作声的妹妹突然捂住嘴，倒回了卫生间。
    呕吐声很响亮，也很剧烈。
    何泽琳皱了皱眉，感觉不太好，这些日子，她见小妹吐了好几次，问就说肠胃不好，她忙着照顾儿子，也没留意。
    何泽琳起身往卫生间去，扶着门框，看着蹲在马桶边的何泽慧：“我拿胃药给你吃。”
    何泽慧其实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她站起来去漱口，摆手表示不需要。
    何泽琳一直盯着妹妹不放，等到她起身去漱口，两姐妹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
    何泽慧避了避，又迎了上去，脸上露出了一抹挑衅的无所畏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