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许欢宴一双桃花眼微微勾起，不笑都像带着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何泽慧本想刚两句，但下意识知道不行，她很迅速地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一些：“我没有……我刚刚拿到的，就无意间看到的。”
    许欢宴还没说第二句话，她就开始哭：“欢宴，你别怪我，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别的女人，我害怕失去你，才会这样的。”
    她抽泣着，“你平时也不怎么和我联系，我们又经历过上次的分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整天吃不香睡不着，做梦都是你有别的女人了……”
    许欢宴差点笑了，这样来说，怪他啰？！
    “喂喂喂，”他打断，“我们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包养关系，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们在谈恋爱一样？”
    何泽慧一下子哑了，眼泪掉得更凶了。
    许欢宴丝毫没有被她的可怜样打动，他托着下巴在想，边想边慢慢说：“你说你不放心，怕我有别的女人才看我的手机的？”
    何泽慧猛点头。
    “可是昨天，我们是晚上八点多见面的，见面后，我们吃了个晚饭就直接脱衣服了，我中途没打过电话……你不可能昨晚才知道我的密码。”
    他轻飘飘的，像在询问，又像是在思考：“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手机密码的呢？”
    你看过多少次我的手机？
    又到底看到过什么呢？
    许欢宴想起之前万姿被泼脏水那次提过何泽慧的嫌疑，他当时还觉得不可能，顿时苦笑。
    这巴掌，打得脸真疼！
    何泽慧没回答，只是再缩了一下身子，哭。
    “年前不可能，年后？年后我们在一起三次，这次不是，那就是前两次？是我上次带你去酒吧玩，我喝醉的那次？”
    他的手机是三开锁，密码，虹膜，指纹皆可。
    虹膜和指纹不好弄，密码可是好弄得很，他的手机，也没谁敢打主意，输入密码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次次避着人。
    没想到，还真有敢算计他的……真是，多少年没被人算计过了？
    02
    许欢宴想笑，也就真的笑出了声，整个人都笑不可仰，肚子都要笑疼了。
    何泽慧吓得汗毛都竖起来，她想起很久以前，她曾经和许欢宴的某任女友狭路相逢时，那个女人说过一句话。
    “希望你好运气吧，这个男人没有心的，他看起来多情，实则是个最无情的。”
    她还不信，那时候她自信满满，无情算什么，她就是无情终结者。
    “欢宴……”她打了好几个哆嗦，从被子里爬出来，膝行着爬到了床尾，“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你害怕？”许欢宴伸手在她漂亮的脸颊上抚摸，春风般温柔，“你害怕，为什么还做呢？”
    “我以为……”何泽慧语无伦次，那是真的恐惧，许欢宴越温柔她越恐惧，“我以为你真的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她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牙齿都在颤，“我不甘心，我那么喜欢你，我不甘心。”
    许欢宴慢慢收起笑容，他的眼珠子乌黑，桃花眼冷艳，像浸在冰水里的棋子，一点活气都不带。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何泽慧的脸颊，滑到她的下颌骨，托起她精巧的下巴，甚至还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擤了擤鼻涕，啧了一声。
    看来，真是温柔太久了，人家都以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何泽慧，我们这种关系，我给你要的钱，你提供我要的东西，对不对？我也说过，游戏怎么玩，我来掌控对不对？”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那么好说话，能让你一次又一次犯我的底线？”
    “喜欢？喜欢……就能抵过所有吗？喜欢我的人太多了，你算什么！”
    他松手，都不用推，何泽慧就像一条死蛇一样瘫倒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
    她还想哭，却发现自己连眼泪都没有了。
    只能瘫倒在床尾，愣愣看着许欢宴，像个雕塑。
    03
    许欢宴走到床头，捡起自己的手机，解锁翻了翻，当然，他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一切如常。
    他拨通电话打给自己的管家，说十分钟后派几个阿姨上来，给他换床单被套，并把整个屋子从里到外消毒一遍。
    浑然不顾已经半夜一点。
    他笑容背后的戾气开始一点点闪现，空间寂静，何泽慧瑟缩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点了一根烟，许欢宴吸了一口，淡淡的：“我给了你一百万，你陪了我三次，你可真值钱啊……钱不用还了，你滚吧。”
    说完，他往外走，不想再待在这个空间里。
    “欢宴……”何泽慧连滚带爬从床上翻下来，匍匐着身子抱过去，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
    “欢宴，你别这样对我，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犯了，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爱你啊。”
    感情是真的，就算再爱钱，她喜欢许欢宴的感情也是真的，越爱越没有安全感，所以即使被再三警告，也还是会想要多一点保证，才越了界。
    她害怕了，真的不敢了，她不想离开许欢宴，这次如果离开，她知道自己将再没有机会。
    许欢宴厌恶地抽出腿，喜欢？那是世界上最不值得的，尤其是男女间的喜欢。
    制定规则，各取所需，要什么喜欢？
    人就爱奢望，爱多想，欲望填不满，什么毛病都来了。
    “你喜欢我？你就是这样喜欢的？翻我的手机？在背后玩花招？何泽慧，你太得寸进尺了。”
    他抽出腿，远远地避了开，像在躲瘟神。
    有人按门铃，许欢宴把香烟碾灭往楼下走去，声音每个字都浸透了寒。
    “滚，别让我说第二次！”
    何泽慧从地上爬起来，她整张脸都被泪水涂得一塌糊涂，嘴唇也微微张着，满是茫然。
    看起来无比的蠢，却也无比的凄惨。
    04
    但她好歹还有点自尊，知道打扫卫生的阿姨来了，不能再哭下去。
    也知道一切都到尽头，再哭也没用了。
    她吸着气去卫生间，弯腰洗脸，脚步声很快传来，来了三个人，一个阿姨两个清洁工，很快，消毒水的味道就弥漫开来。
    她不能再留在许欢宴身边了，无论这个男人她爱还是不爱，她都留不下了。
    冷水泼在脸上，她的表情狰狞了几秒，很快又暗了下去，眼睛里只剩下阴沉沉。
    何泽慧从卫生间出来，和手拿着消毒工具的清洁工队伍面对了面，他们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当作什么都没看。
    何泽慧拿衣服穿，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全部收拾干净，这里衣柜里有几套她的换洗衣服，是她带过来的，许欢宴也没说什么。
    还会不会再见许欢宴？是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何泽慧心一阵绞痛，故意留了两套衣服，想下次找借口再来。
    许欢宴也许只是生气了，也许过些天他就心软了呢，她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想。
    她下楼，许欢宴站在楼下的落地窗前，他回头看过来，冷意已经褪去，只有漠然。
    何泽慧想过去再说两句话，却提不动脚，她潜意识里还是害怕许欢宴的，虽然他不打女人，却让人莫名慎得慌。
    她一步一挪往门口去，用眼神哀求着许欢宴，希望他看在鱼水之欢上，原谅自己，把自己留下来。
    许欢宴果然开口了，一下子就戳穿了她的把戏。
    “怎么？衣服不全带走，是想再来一次上门的苦情戏吗？阿姨……”他掉头喊了声，有阿姨从楼上卧室里闻声而出。
    “衣柜里的女装你都收收，你要你带走，不要就丢了。”许欢宴扬声说。
    何泽慧心里最后那点期盼灰飞烟灭，她急忙转身上楼：“我要，谁说我不要了。”
    许欢宴的笑声在背后响起，充满嘲讽。
    05
    何泽慧落荒而逃，不要说自尊了，连最后那点遮羞纱都被许欢宴扯了下来，按在地上摩擦。
    她是开着车一路抖着回家的，羞愧，气愤，尴尬，伤心，绝望，什么情绪都有，就是没有反省。
    可她没料到，刚进门，还没换鞋呢，就迎头来了何母的一个巴掌。
    何母呲着眼睛，凶神恶煞一样瞪着小女儿：“你把你姐夫的公司败没了？！你这个讨债鬼！”
    屋子里，除了何母，还有大肚子的姐姐何泽琳和姐夫姚浩然，都是一脸冷漠看着她。
    何泽慧站在门口，顶着老娘的五指山，一言不发。
    她就知道没好事，上午在西餐厅姐姐和姐夫轮番批斗了她一顿后，姐夫说了这次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要她滚呗？姚家万家俩表兄妹是一个鼻孔出气，都看她不顺眼呢。
    “怎么了？”她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所有的怨气都冲上了头，人爆炸了。
    她斜着眼睛冷笑，“怎么？我自己有股份，公司的钱就是我自己家的钱，我花自己家的钱不可以吗？”
    何母没说话，去看姚浩然，姚浩然一脸木然，他这几天已经被雷劈着劈着劈习惯了，都木了。
    “你是只花了一点吗？你是所有的开销都从公司里走，包括一包卫生巾，”他疲惫万分，“去年的账，是你姐帮你瞒下的，今年才三个月，你就已经在公司大手大脚花了近十万。”
    姚浩然闭了闭眼睛，觉得万念俱灰，心灰意冷，不查不知道，一查气得命都没了。
    “何泽慧，刚才我接到客户的电话，他们要求索赔，总金额是85万，我已经决定把“万燃”卖了。”
    “万燃”未必没有这85万，但要维持下去，姚浩然已经没有了任何信心，他都绝望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了，何泽琳捂着嘴直接哭了出来。
    “浩然，浩然，对不起。”她哭着说。
    姚浩然也不回应，只是起身往外走。
    06
    “你在娘家休息几天吧，或者带着妈妈去家里住也行，我这几天要在“万燃”住，把所有事情整理清楚。”
    何泽慧靠在门上，腿软得有点站不住：“姐夫，姐夫，不会到这个地步吧，不，不用吧？”
    没有“万燃”，她去哪里？哪里能是她的容身之处？
    她只有一个混来的大专文凭，去哪能让她过得这么舒服，大手大脚花钱呢？
    “不至于，姐夫，真不至于，我去和魏源说说，那个订单是魏源介绍的，他从他老师那里弄出来的订单，我去求求他，都是熟人，不至于那么绝的。”
    何泽慧跌跌撞撞走到客厅坐下，掏出手机给魏源打电话，那边没人接，她还要再打，被姐姐拦住了。
    “都半夜一点了，你打过去会不会反而把他惹火了？别打了，天亮再说吧。”
    姚浩然看不下去，望着何家母女三人，再环顾了一遍这光线昏暗的屋子，第一次感觉自己陷在了泥沼，即将被黑暗吞没。
    而这一切的发生，从他把股份给何家，才不过短短一年多。
    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不管何泽琳在背后喊他喊得有多急，多担心。
    北京的风什么时候这么冷了？
    连空气都像带着刀，从嘴里进去，直接捅进心脏。
    姚浩然开车往“万燃”去，他想起“万燃”最早时候的样子，在一个居民楼小小的屋子里，租的两室两厅，还不是多高档的小区，就那种老小区，一起才六十多个平方。
    他在外面跑业务，别人出价两千，他说他一千就能画，然后统统丢给万姿。
    那时候，万姿在广州工作，白天上班，晚上给“万燃”画图，轮班倒，他们一个北京一个广州，很穷，但是很开心。
    把“万燃”做成国内一流的服装工作室，是他们的愿望，也是理想。
    到最后，“万燃”越做越好，搬离了老旧破小区，钱也越赚越多，而他和万姿却开始离心离德，直到最后分道扬镳。
    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初心，让他们忘记了理想，乱花渐欲迷人眼？
    姚浩然脸上热泪直淌，他深吸了口气，点开手机通话窗口，给万姿发语音。
    “万姿，“万燃”我给你，你要不要？我的全部股份统统无偿转给你，你要不要？”
    “万姿，你收下“万燃”吧，我真不想看着它死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