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寿诞将至,特意将离京半年的穆安召回京城。
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繁华的景象让他竟生出丝陌生的感觉。
迎接他的人早早在城门口等着,见到穆安的身影脸上露出欢喜。
“穆大人,陛下知晓你长途跋涉疲累,特命奴才在此等候。”
此时穆安身上多了几分沉稳,他翻身下马,“有劳公公了。”
坐上备好的马车,一路朝宫中驶去。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穆安,“黑了许多。”
“这半年你做得不错。”他接着说道。
新政在各州郡推行得很好,百姓已经接受了禁止投田的事情。
“都是陛下治理有方。”穆安不敢邀功。
“后面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去继续推行,往后你就留在京中。”
“臣遵旨。”
公事上的事情说清楚了,皇帝挥手屏退旁人。
“朕让你办的事做得如何了?”
这才是他让穆安抵京连家都没回直奔宫中的真正原因。
穆安看了圈周围,“陛下放心,一切都顺利进行。”
皇帝身子微微后倾,神色变得松弛,“如此甚好。”
“你先回府休息几日,待朕寿诞后再上朝。”
“是。”
穆安退出御书房,现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只想立马回到家中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路过尚宫局方向的时候,他驻足朝那边望去。
那日与凌萱不欢而散后便再没见过,也不知道她这半年过得如何。
然而下一刻他又不由自主笑出声,以凌萱的性子,自己的担心怕是多余了。
不过那里凌萱与他讲的话,在他辗转各地,瞧见当地百姓真实生活后,他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起初他确实抱着怜悯的心态去对待百姓,只不过不是人人都给他善意的回馈。
不乏有人借着他的好意,脱离困境后反而当上了刽子手,从受害者变为施暴者。
他知道后劝说无果,对方变本加厉,等他用上手中权势时,他们又害怕不已。
正当他想得出神,一句穆大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女官,好久不见。”穆安微笑说着。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盈问着,此前可没收到穆安回京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才抵达京城。”
“这样啊。”秦盈恍然,“您是来找尚宫大人的吗?她今日出宫了。”她颇有遗憾的说着。
穆安怔愣,“陛下宣召我进宫而已,凌尚宫为何出宫?”
“是啊,陛下寿诞将近,要对接的事项太多,尚宫大人需要一一查看,确认无误后才能使用。”她解释着。
“好的。”穆安行礼告辞,秦盈在他身后说着凌萱应当会去东市的甜品铺。
穆安扶额苦笑,这姑娘在凌萱身边怎么性子会这么跳脱,都说了他不是来找凌萱的,她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回府的路上,穆安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秦盈的话。
终于他掀开门帘,对驾车的马夫说道,“先不回府,去趟东市的甜品铺子。”
东市只有一家甜品铺子,马车默默调转车头。
掌柜认得穆安,凌萱曾带他来过一次,她热情的向他打着招呼。
“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穆安却东张西望,心思全不在这里,掌柜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神色有些尴尬,正准备随便指一眼时,目光就这样与刚进门的凌萱撞上。
两人皆是一怔,最后还是穆安先开口,“好久不见。”
凌萱微微点头,“好久不见。”
掌柜立马给他们安排了个厢房,两人对立而坐。
穆安双手在腿上不断摩擦,他想对凌萱说句抱歉,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从陛下那听到你这半年在各地的政绩,很厉害。”凌萱边斟茶边说。
穆安脸上一红,“算不上厉害,只能说运气好,我每到一地就发现当地的百姓似乎早就知道般,很是配合,就像是有人提前给我打点好一般。”
凌萱斟茶的手短暂顿住,余光看了眼穆安,抿唇笑而不语。
“一会你能和我去个地方吗?”他小心问着。
“去哪?”
“暂时不能告诉你,等到了便知道。”
凌萱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早,走一趟也不碍事。
她跟着穆安从繁华的东市,越过鱼龙混杂的西市,随着恶臭味传来。
凌萱看见与京城格格不入的景象,凌乱肮脏、贫穷痛苦交杂的地方,无数男女老少拥挤的挤在一起,神色呆滞麻木。
马车没有停留,最后在一处破庙前停下。
没有惊动里面的人,穆安带着她悄悄在破庙被大雨冲垮的围墙后。
很快两人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走到抱着婴孩的女人身边,恶狠狠的让她给自己钱。
女人面前的锅里煮着什么东西,一股子的土腥味。
“这几枚铜板是我留给孩子看病的钱,你拿走了我拿什么给大夫。”女人头发散落,泣不成声,怀中的孩子脸色潮红同,哇哇大哭。
男人却根本不管这些,抢过那几枚铜板,眼中露出疯狂。
“这次我一定可以翻本的。”说着也不管这对母子如何,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还记得他们吗。”穆安语气低沉。
凌萱没有什么印象,“他们是谁?”
“那家农户。”他没隐瞒,“那日拿到赔偿之后,若他们好生经营,也足够他们一家生活。可他们偏生得意炫耀自己手中突然多出的巨款,被赌场的人盯上,引诱他赌博,最后不仅赔偿的钱输光了,连家里祖宅也变卖了。”
他也是偶然得知的,除了愤怒,他也明白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凌萱虽也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意料之中,心思不正的人面对突然的巨款,怎么可能不被迷了心智。
孩子难受的哭声传来,穆安心有不忍,“我想替这女子找份工,至少能保证她与孩子的生活。”
男人做的错事,总不能让这母子俩去承担吧。
凌萱抬眼盯着他许久,“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