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刘爷手上的疼痛感开始麻木。
可他高举着茶盏的双臂,已有些轻微发抖。
也不知是真的坚持不住,还是佯装出这样的姿态给旁人看。
“江先生,江爷。”
刘爷这会儿早就淡了心中其他念头,只想着江燃能放他一马。
屋内其余人的眼光和情绪,对于他来说更是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现在让南港街的人全都见到他的丑态,刘爷也会毫不犹豫的求情下话。
“我这辈子诚心诚信服气的人没几个,可对您,我是敬服的五体投地,半点二心都不敢有。”
“招惹到您头上,再大的惩罚我都受着,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刘爷说到这里,语气已经有些哽咽。
“可是我估摸着也就这几年好活,您这次就把我当个屁放掉,逢年过节该有的孝敬半分也不会少。”
他言及此处,看了眼屋中目光呆滞的可儿,有些心痛道。
“我把可儿送给您赔罪,只求江爷接了这盏茶,给我一条活路。”
可儿浑身一震,有些紧张的看着刘爷不断摇头。
白菲菲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对方丝裙下的浑圆丰硕,再低头看了眼平平无奇的自己。
忍不住歪着嘴,在心中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妖艳贱货。
可惜江燃大概率没听到她的心声,竟是在刘爷话音落罢后,沉思少顷,伸手接过了茶盏。
刘爷只觉手上一空,随之心底的压迫和紧张感也为之一空。
可儿面纱下的脸色看不出变化,脚下却没来由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路渔娘和小雨儿佯装无事发生。
白菲菲却有些瞠目结舌,望着神态自若的江燃,暗道一声莫不是这人也喜欢大的。
夏婉婉却知晓江燃绝非是为一个女子才接的这杯茶。
她并不觉得这个身材犯规的女人,整体条件比自身更优越。
江燃对她都提不起半分兴趣,何况是个不知朋友几多的女人。
刘爷趁势放下有些发酸的手臂,低垂着头一脸忐忑。
“路渔娘之女在何处。”
江燃开口的第一句话,有些出乎刘爷的预料。
他原以为对方会说些别的事,没想到还在纠结一个孩子。
按照常理来说,他来请罪表达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那就是并没有把人给带回来。
看着江燃也不像是个愣头青,那问出这个问题,显然有着深意。
如果这件事只牵扯蒋守成一个人,刘爷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就会把事情全盘托出。
可这事儿最终指向肖先生,他心下便有些犹豫。
让江燃去找蒋守成,要是真带走了囡囡,岂不是扫了肖先生雅兴?
思来想去准备再许诺江燃一大堆好处,把找回囡囡的时间无限期往后推。
可当不经意抬头再度触及那对澈然的眼睛时,刘爷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人间清醒。
再胡扯八道估计他就凉了,哪还有闲工夫去帮别人遮掩。
至于肖先生什么态度都无关紧要,他首先有命在,才配考虑这些东西。
“江爷,她女儿是被蒋总的人带走了。”
“田康刚刚在半路追上他们,那群家伙不肯放人,说一切得看蒋总的意思。”
刘爷考虑清楚后,表现得像是个卖主求荣的叛徒。
不过叛徒求得是金银名利,他求得东西可比这种外物贵重得多。
“蒋总现在应该在长宁区。”
“田康刚刚追上那些人的地方离长宁区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复命。”
不用江燃出言询问,刘爷语速极快的把所有事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路渔娘在听到刘爷开口时,脸上一下失了神采。
她压根听不清其余的话,只晓得女儿又被别的人给抢走了,连刘爷都要不回来。
这种情形下,江燃已算尽力而为,她着实没脸求对方再去一趟长宁区。
小雨儿察觉到她身上逸散出的绝望,用一种想要杀人的眼神盯着刘爷。
她始终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老东西,现在又想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
简直无耻至极。
白菲菲听得柳眉倒竖,忍不住厉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去和那什么蒋总要人吗?”
“婉婉姐,他说的那个蒋总是谁,你认不认识?”
见刘爷注意力全都在江燃身上,压根没有理会自己,白菲菲有些气急败坏的偏头问道。
夏婉婉迟疑了一下,发现几人都看向自己,低着声音道:“他口中的蒋总,就是蒋守成。”
“蒋守成又是谁?”白菲菲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小雨儿同样一脸茫然。
反而是方才失魂落魄的可儿,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身体条件反射般抖动了一下。
“南都二号,就是蒋守成。”
夏婉婉无可奈何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路渔娘眼中仅剩的一抹希冀,顷刻被绝望彻底吞没。
若说刘爷是地头蛇,恶霸,那么南都二号对于她来说,就跟头顶的天一样,只能抬头仰望,根本难以触摸。
小雨儿也被吓了一跳。
可她到底年纪小,对这个名头的敬畏心也远远不及路渔娘,因此忍不住喊出声。
“甭管他是南都市的哪位老爷,也没有抢别人孩子的道理吧?”
她这番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附和跟回应。
即便是选择性失忆的白菲菲,也清楚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一时难免无言以对。
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显得太过风凉。
她只能和夏婉婉一样,将目光落在江燃身上,眼中紧张和期盼夹杂。
于是在小雨儿喊出声后,屋内竟一时沉默下来。
所幸这沉默并未持续太久,江燃平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蒋守成知道让你去找路渔娘女儿的人是我吗?”
刘爷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他听出江燃这话的意思,似乎并不把蒋守成放在眼里。
甚至于有种对方若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大概率不会是这种应对方式。
“不知道。”刘爷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去思索。
“他只说我要是应对不了,便让您去长宁区找他。”
他只想着赶紧送走这尊瘟神。
江燃嘴角轻扬,莫名一笑:“恰好我也想见一见他。”
话音落罢,拂袖一挥,负手便往门外走。
刘爷见他背影,莫名长舒了一口气。
路渔娘眼见着峰回路转,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小雨儿朝着刘爷吐了口唾沫,提起脚丫子便跑。
落到最后的便是白菲菲和夏婉婉二人。
在即将离去时,夏婉婉打量了一眼神情凄楚,魂不守舍的可儿,心头一动,竟拽着对方一同走了出去。
刘爷看着众人相继离去,方才失了所有气力瘫倒在地。
这时他忽然发现被江燃放在桌上的茶盏,由于重心不稳,竟从桌边坠了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已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茶盏坠地摔成数瓣。
“茶盏落地,你死。”
刘爷遥遥望着门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压迫住喉咙,呼吸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