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默离呼吸滞了一下,“先止血。”
“我没有药。”
“我身上有。”
水乔幽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将他身上的药掏了出来。
见她半天不动手,楚默离用眼神询问她可是有什么问题。
她看懂了,盯着他上半身道:“要脱衣服。”
“你害羞?”
“不是。”
她是担心他不好意思。
“那就脱吧。”
“好。”
她动手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看到肌肉分明的胸膛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时,她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化脓了,难怪他看起来很虚弱。
她动作麻利的将药倒在所有的伤口上。
刚要将手收回去,楚默离出声,“腿上还有。”
她滞了几息,语气认真,“那要脱裤子吗?”
“……”楚默离反问,“你昨天看到了?”
她呆愣半刻,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腹下那处。
她坦然承认,“嗯。”
楚默离呼吸重了一些。
她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那可还要脱裤子?”
“……脱吧。”
“好。”
将靠近他大腿根部的伤口上好药,水乔幽将药瓶盖好放在他身边,又重新坐在旁边发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起露了,发热的楚默离觉得裸露在外的皮肤有点凉。
他侧头看她,道:“你可否能再帮把手,帮我把衣服穿上?”
水乔幽偏头看过来,视线有点呆滞。
“还有裤子。”
不补充他怕她只穿衣服。
半天后,她答话,“可以。”
帮他将衣服穿好,水乔幽又开始坐着发呆。
楚默离盯着她看了会,依旧猜不透她的心思,最终抵不过伤重带来的困倦感,阖上眼皮。
早上醒来,天光大亮。楚默离阖了下眼,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偏过头,发现水乔幽依旧睁着眼睛坐在旁边,连姿势都跟昨晚一模一样。
他诧异,“你一夜没睡?”
水乔幽转过视线,“沙漠有狼。”
楚默离眼眸深了些,她在保护他!
他抓起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想跟水乔幽说点什么,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他应该道声谢,但他是皇子,是青国王爷,道谢这种话,他从未说过,一时也说不出口。
他转身离去,以为水乔幽会说点什么,结果,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在发呆。
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你……”
开口又说不下去了。
水乔幽有了反应,她回头看着他,眼神和昨晚一样。
两人相互看了一会,水乔幽回过神来,认真道:“前晚我没看清。”
“……”楚默离哽住,过了一会,“那可需要我再给你看一下?”
水乔幽愣了一下,她只是在解释。
“不用。”
说完她已经将视线重新转回水面,似乎身后那个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楚默离盯着她看了一会,猜不透她的心思便将身上的钱袋抛给她,干脆离去。
坐了一夜,水乔幽拿出袖袋中的青玉横笛想起了一些事情。
父亲战死后,她继任水家第九任族长,时年十六岁。
庆宗昌平十三年春,诸侯乱,九州难。
她披甲上阵,护王旗平乱。
第二年秋,她获封大将军,为水氏一族第七位大将军,第一位女将军。掌九州兵马,统大邺兵权。
上元二年暮冬,她在江槐城重病不起,自知药石无灵,应该是死了。
之所以是应该,是因为她现在又活着,活在了百年后。
她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她起身,早已没了楚默离的身影。捡起钱袋,发现里面的钱币和她记忆中的式样有很大差别。
心中苦笑一声,物非人不在,重生是为了什么。
环顾四处,她依旧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最后,她选择了楚默离离开的方向。
他走过,至少证明那里有人。
太阳正烈时,她到了一三岔路口。
她站了片刻,选择了正中的那条路。行了一段,遇一客栈。
她在客栈住了三天,从来往的客人嘴中知晓了一些事。
当年大邺之乱,群雄逐鹿,让天下四分。现如今这九州,除青国外,西有雍国,南有淮国,中间还有个小小的桑国。
除此之外,北面西面还有不少野心勃勃的外域小国。
群雄割据,导致不少地方连年烽火,边境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此处名曰漠谷,是青国最北之地,分属青国五皇子安王封地。
安王尊名楚默离,三年前从京都中洛“流放”来封地,掌西北十城兵马,常年亲自在边境作战。
失势皇子自此崛起,年少英才,威名在外。
若不是他,现在他们也不敢出现在这客栈之中,或者说根本不会有这客栈。
这里的人不信鬼神,只拜安王。
从来往客人的谈话中,水乔幽还知安王此时正在前方青雍交界处督战。去年,安王狠狠痛击了北边那些外族人,只要这一战青国能赢,西北十城今年应该能过一个安稳年。
她从众人的讨论中判断,此处应该是大邺时期的流沙沙漠。
只可惜,百年过去,战乱不绝,山河变迁,她已看不出它往昔的模样。
第四日一早,她退了房,继续向北。
她记得在流沙沙漠的尽头,曾有故人隐居,不知那里可还会有故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