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吸引过来的人对他们没有恶意,即便是最开始看到他们带着墨镜站着一动不动时还有些戒备,以为他们就是抓人做实验的主谋。
但看清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后、手上也没有什么武器后,也将他们当成了被抓过来的无辜人。
尤其是看到楚云谦那身被电得遍布焦黑痕迹的衣服,他们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怜悯。
既然被他们当成了自己人,楚云谦也没有自爆身份的必要,很自然就顺着他们指出的路走出了那片玻璃区域。
楚云谦也没急着走,而是和其他被他们叫醒的人一起等在入口的区域里。
人群很安静,每个人麻木的表情下隐隐透着一丝紧张和期盼,就像是计划着什么很重要的事。
楚云谦回想影像中的最后,他们秘密聚集在一起想要反抗时,好像就是这样的表情。
他们还不确定自己是被卷进了哪段记忆里,但他有预感,这些人在计划着某件事,关于生死、关于自由的。
感受到人群的不安和隐隐的敌意、排斥,楚云谦用余光瞥了一眼频频看向他们这边的人,他摘下了墨镜将它放进口袋里,低声示意身边的高程和张航远也收起墨镜。
那些人大概以为他们是什么人派来的奸细,毕竟他们都是被抓过来的人,在这里受尽折磨,会有闲心戴着墨镜的人只能是那些没露过面却能操控他们的人。
见他们忽然动了,明里暗里盯着他们的人下意识戒备了起来,但见到他们也是和他们长着一样的人类五官,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异形一样需要被遮起来的特征,他们一时也有些迟疑,不过也没敢贸然凑过来。
“怎么感觉我们像是被人当成稀有物种一样看着?难道我们露馅了吗?”同样感受到那些含着敌意的目光,张航远忍不住往楚云谦身边缩了缩,小声询问队友。
“没有,他们大概把我们当成迫害他们的人了。”楚云谦的视线轻轻扫过那群人,小声回答。
站了没多久,玻璃区域里又走出了几个人,最后面的就是那几个来找人的、明显是人群中的头领的人。
他们一出来就被在外等候的十几个人围上,他们的眼神带着隐隐的急切和激动,但在那几个疑似领队的人的眼神示意下,他们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接受几人的安排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又等了一小会儿,几个带队的人张分出一个,带着几个人走了。
楚云谦看懂了他们这是要分批次把人带走的意思,应该是为了不引起监视他们的人的注意。
这些人大概是要先聚集在某个地方,然后伺机逃跑或搞破坏。
十几个人被分成五个小队,然后在不同的时段通过不同的路径走向同一个地方,最后只剩下楚云谦三人和两个人。
不等楚云谦开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就朝他们走来,是留下的最后一个领队人。
他先是打量了楚云谦的脸,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试着喊他“311?你从那里逃出来了?”
又是‘311’,楚云谦下意识皱了一下眉,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看这个样子,他似乎被错认成了那位‘311’。
他还在琢磨着要做出什么反应,那个人就当他是默认了,有些不耐地朝他道“自己逃出来也好,省得我们去救,走了,凌博士在等你。”
这态度不能算是好,楚云谦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人对‘311’有种莫名的敌意,但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要保护他,那股拧巴劲儿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楚云谦无言地跟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那个将他误认成311点人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出他有什么不对劲。
看来那位311平时的人设就是这样,不言不语,像个木头似的。
楚云谦决定先保持人设,不疾不徐地跟上去,等他发现不对劲了再说。
高程虽说皮糙肉厚且没有敏感纤细的内心,但也感知到了这里的人对他们、确切地说是对他楚哥的敌意,他心中有点忐忑,但见到他楚哥都跟上去了,他也赶紧跟上。
张航远自然也紧跟着队友的步伐。
他们被带入另一片区域,全程没人说话,高程跟着走的时候还不忘抬头观察四周的环境,但他除了看到一个个封闭的门和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外,没发现那些画面中奇怪的装置。
不知道记忆的主人是不是混淆了记忆和现实,他发现有些地方的建筑风格还保持着医院病区里的模样,看着很奇怪,就像是两块截然不同的拼图被拼接在一起,
带队的人走得很小心,他多数时候是贴着墙走的,还会在某段路抬头看一下,似乎在确定监控的位置。
连续卡着监控死角穿过狭长的廊道,最终他们被带进了一扇几乎和墙壁融合在一起的门。
楚云谦他们一进入那间房间,就觉得有种很强烈的即视感,这里很像那间他们去过的禁闭室,连摆放在房间中央的电椅都长得差不多。
张航远忍住想掏出镜子照一下的冲动,他看了一眼误入这片记忆的同伴,知道他们显然也觉得这里很眼熟,但见他们谁都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也迅速低头,避免被人看出他说不自然。
之间酷似禁闭室的房间内除了他们并没有别人,那些先比他们出发的人并没有在这里。
正在想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只听一声轻响,楚云谦转头就看见那个领队的青年走向一面墙,然后就像是那种谍战片中的情报人员一样从墙上小心揭开一块挂着的白板,露出了几道和墙壁不太一样的缝隙。
原来那是一扇门,而门里是一条向下的地道。
那条地道比他们想象地要长,他们大概是想通过挖地道的方式出去,能看得出来他们筹划了很长时间,这条地道没个一年半载的很难挖出来。
不知道在地道里爬了多久,他们总算看见了通往上面的路,然而遗憾的是,他们本以为是光明的出口并不是通往外面。
楚云谦从洞口里出来,看到面前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镜头、再看看那十几个被机械臂吊在智能平板车上、心如死灰的人。
他们正是先他们一步被带过来的人,此时他们头上被几根线连着,那些线像是直接扎入了他们的脑子里。
而那些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如同水晶球一样的圆形装置,它被安置在车头,悬浮在环状的底座中间,正源源不断地将被那些线导进去的负面情绪凝结成一种黑色的物质
这个装置他们见过,就是那些提取人的情绪的装置,楚云谦稍稍往后仰,离那个镜头远了点。
看来这条地道早就暴露了,不然那些掌控实验的人也不会早早等在心里守株待兔,还带着提取装置。
想来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些‘小白鼠’的计划,并放任他们行动,毕竟,越是接近希望,希望破灭时坠落深渊的人才最为痛苦。
机械臂没费多少功夫就把那两个‘原住民’抓了,一来是因为他们希望破灭后受到的打击太大,有些反应不及。
二来是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安装了什么东西,只听见那个酷似系统的机械音响起,两人就像触电似的倒在了地上,任由机械臂将他们抓到另一辆移动过来的平板车。
楚云谦躲开机械臂的抓捕,余光看见那两个人被抓到车上后,那个提前装置的环形外壳先是发出一道绿色激光,照着那两个人扫了一下,激光变红后机械音说了句:
[检测到符合标准的能量值,请开始进行能量提取]
然后那两个人脑袋就被插入几根细长的钢针,他们甚至都麻木了,被刺入时都没哼一声。
目睹这一幕的高程和张航远头皮一麻,他们更卖力地左右躲闪着那些机械臂,生怕被抓住。
他们其实是想直接掏道具废了它们的,但担心会造成什么不可控的影响。刚要请示一下楚云谦,转眼却见他们楚哥一点不带抵抗地被机械臂抓住,放那两人边上了。
两人:……大佬你认真的吗?!会被开瓢的啊!
原本还想负隅顽抗的两人见楚云谦这样,不禁有点迟疑,就犹豫了那么片刻没有躲,他们就被抓住了。
高程:……
张航远:……
要完!
他们被扔到楚云谦身边,余光瞥见已经被机械臂抓起来的线,感觉那连着线的钢针都闪着寒光。
楚云谦给两人递了个眼神,低声提醒他们稳住别怕,然后很从容地迎上那道绿光。
他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心态稳得不像人,那绿光扫到他后没有变色,机械音也没响。
抓着线悬在楚云谦头顶上正要下针的机械臂径直略过他,悬在高程头上。
看到楚云谦没事,高程想到他刚才的那句像是安慰的话,觉得他楚哥不会无缘无故安慰人,他那句话里也没有丝毫关心的意味,那估计是一句提醒。
虽然心里想着不紧张、不害怕,但那看一眼就能产生幻痛的钢针就悬在头顶,他还是没办法完全无所谓。
好在他这种下意识的恐惧没被判定成达标的能量,绿色的光变成了黄色,机械音只说了句不达标,机械臂就从他头顶移开,往张航远头上去了。
“小航别怕,实在不行念念经,唱洗脑歌也行,不被检定到就不会被扎。”高程连忙把自己新得的经验告诉张航远,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心态就崩了。
脑子一向活泛的张航远当然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在心里唱起了近几年手机各大平台爆火的洗脑神曲,别说,那些入耳就甩不掉的魔性歌曲还真有缓解恐惧的功效。
三人成功躲过被扎钉子的命运,他们被绑在平板车上,和那些本来已经快要逃出去最后却被抓回来、已经濒临崩溃的人一起被送进实验区。
如果说休息区域是透明的蜂巢,受刑区域就像是一个个被垒起来的宠物笼,他们被送进一个巨大的球形建筑,建筑的内部四周都是密密麻麻小格子。
格子依然是透明的 他们可以看到格子式的窄小空间里摆放着两张相对的椅子,一张是普通的椅子,另一张是电击椅。
格子里的椅子的上方还悬着几个机械臂,看来那些没露过面的人都是通过操控机械臂来执行他们的命令的。
格子房间呈弧形分布,一间垒着一间,目测能容纳个把万人。
此时把他们带过来,显然是要有什么大动作,楚云谦看着透明格子里已经暂停刑罚、正往中心那块大屏幕上看的人们,他大概率猜到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这架势,是要杀鸡儆猴。
猴已经被关进笼子里了,至于鸡……
他看了一眼包括自己在内、被运到中心区域的二十几人,再次感慨自己还真是赶上了个‘好时候’。
那些陷在希望破灭中的人满面麻木,他们即使知道自己将要接受惩罚,此时也没有什么反应。
中心区域很宽阔,那里摆放着一圈立起来的箱子,那些透明的箱子约莫有一人高,透过那些玻璃,他们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有铰链、大量钉子。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定就是他们的刑具,看那些箱子的造型,楚云谦不免想起中世纪的一种用来榨取年轻女孩鲜血的刑具——‘铁娘子’。
相传这种刑具内部的长钉排布会避开致命脏器,让人慢慢流血而死。
平板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楚云谦仔细数了一下,发现中心区域一共摆放着二十三个透明箱子。
他回想了一下这批越狱未遂被抓回来的人数,除去他们三个,正好是二十三个人。
高程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无动于衷地被机械臂抓起,送进那些看了就忍不住让人感到恶寒的箱子,他有些恐惧地往后缩了一下,碰到了楚云谦。
“不想被检测到变成实验品,就忍着,别看,别听。”楚云谦声音冷淡,像是天生没有情绪,高程咬着牙不去看接下来的一切,张航远也闭上眼睛,在心里唱起了洗脑歌。
箱子上下不封顶,随着令人牙酸的穿刺声响起,第一声惨叫划破这片死一般的寂静,高程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然后他哆哆嗦嗦地念起了颠三倒四的佛经。
惨叫声便接二连三地响起,直击在场的人们那脆弱的良心,但他们无法救下这些人,只能被迫袖手旁观。
半空中的大屏幕兢兢业业地转播着鲜血淋漓的画面,被困在格子房间里的人多少回避了这一幕,他们泪流满面,不知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的遭遇流泪,多少人是是因为兔死狐悲而流泪。
楚云谦微微垂下眼皮,将视线稍稍从那些浸满鲜血的玻璃上移开。
他知道,这批人被判定成了即将报废的‘高损品’,眼下,他们正在被榨取最后的价值。
看来,情绪崩溃的人不一定都能有变成精神病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