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回宫后便让人安排浴池给她泡澡，心情看上去很好。
    她回来的路上心里盘算了一下，大概明日春岚便能回到她身边，心情自然是美好得不行。
    其实楚厌这人是很好懂的，他本身就是从小被欺凌着长大，在逆境中仍然能练就一身运筹帷幄掌控大局的本事绝不是泛泛之辈，但同样因为儿时的经历让他绝对不会欺负一个手无寸铁且无大过错的人。
    姜卿的性子无人不知，被养得单纯且娇纵。
    她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稍稍示弱，楚厌就算再讨厌她，也会答应她的小小请求。
    她那些毒舌而刺耳的言语，不过是她如今沦为阶下囚，身份低微但又不甘心而生的自尊所展现出来的自我保护。
    待净身后出浴，姜卿命侍女为她点上熏香。
    “今晚本宫要美美地睡个好觉。”
    她躺在床上，觉得那昏庸的姜灵帝为姜卿精心搭建的清乐殿都更加顺眼了。
    夜间亥时，整个皇宫万籁俱寂，楚厌披着较厚的衣袍伫立在殿内。
    “摄政王，您要的清水。”
    有宫女端来一碗清澈的水，楚厌伸手接过，随后沾湿手指轻轻抛洒在面前一株未开的昙花上，又递回给那位侍女。
    不过一会儿，洁白如雪的花瓣缓缓展开，在月光下显得皎洁又轻盈，逐渐露出层层包裹的淡黄花蕊，散发出清淡的馨香。
    楚厌痴痴望着那盛开的昙花，却又陡然回忆起傍晚时分在姜卿身上闻到的馨香，几乎和此刻萦绕在周身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筋骨分明的手又下意识紧攥成拳，再缓缓松开。
    “你究竟....”
    楚厌再次出现在姜卿熟睡的房中，而这一次，他只是站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姜卿的脸，又像是在透着姜卿看另一个人。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伸出手触碰到姜卿的脸颊。
    似乎是因为指尖带着粗糙的茧，轻轻一碰就让姜卿升腾起痒意，但熟睡的她未曾醒来，只是抬手把脸上让她感觉到不舒服的东西拍开，嘴里嘟囔着：“墨晏...别闹...”
    因为声音实在太小太不清晰，楚厌只能听到她后面那三个字，让他本就是无意间靠近的动作更是僵硬。
    有那么一瞬间，楚厌的心底又酝酿起强烈的杀意，但很快又被他压下，他迅速收回手，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这里。
    翌日睡醒后的姜卿刚刚穿戴整齐，就见春岚满含热泪地快步走进房内，双膝跪地，“公主大恩，春岚没齿难忘！”
    姜卿赶忙将她扶起，眼神细致地看她，春岚原先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整个人都是面若满月，神采奕奕，如今被下放到浣衣局后每日被其他宫人嗟磨，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身上也有些被欺负的伤痕。
    “春岚受苦了。”
    “公主，春岚不苦，看到公主如今被关在这皇宫里，春岚为公主感到苦。”
    听到这些，姜卿忍不住叹了叹气，她轻柔地擦去春岚眼角的泪，“这些都无妨的。”，她露出一抹笑，“从今往后，本宫和你算是相依为命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的话，姜卿也不觉得很难，在看过原有世界线后她就打算带着春岚离开皇宫，这样任务完成，也算是让春岚有了不一样的结局。
    原有世界线里的姜卿在被下旨弄死前夕，春岚在浣衣局也也早已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但还是忤逆了命令跑到楚厌的宫殿外长跪不起，祈求摄政王能饶她一命。
    最后她那一跪和请求都不曾进到楚厌的耳朵里，就被宫殿外的侍卫抓走处置了。
    很傻很天真，也很忠贞护主的一个小姑娘。
    春岚回到姜卿身边后，她的生活质量明显好了很多，原先清乐殿里基本都是楚厌安排监视她动静的宫人，如今有了心腹在身旁，替她去办一些事都会轻松不少。
    随后她又动身去看望了一下舒太后，没想到今日楚子昂也到太后宫中请安。
    这是姜卿和楚子昂第一次面对面接触。
    虽然楚子昂如今贵为圣上，但本质还是个孩子，他不懂姜卿前朝公主的身份有多尴尬，也不懂自己和姜卿实际上隔着的是血海深仇，在舒太后的调教下他还会偷偷地找机会叫她长宁姐姐。
    姜卿面上维持着人设对楚子昂频频冷脸都不能消减他的热情，她只好又找了个借口回宫，小孩子还真的很不好搞定。
    *
    而今天在御书房的楚厌处理公务时只觉得有些头疼，昨晚他一直没有睡好，梦里时不时出现姜卿的身影。
    到了如今，他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一剑刺破姜卿的喉咙，但是一当他具象化那个场景，心底又好似有一双手一样紧紧揪住他的心脏，让他把这个想法摒弃。
    “欧阳见过摄政王。”
    欧阳羽，摘星阁第三任国师。
    摘星阁一直以来都是掌管天文星象和祭祀天地祖先的，传闻国师从姜安帝一统至今只换过三代人，每一代都是前任国师亲自演卦挑选再倾力培养的不二人才。
    他们神秘而长寿，拥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不凡的力量，是以不论哪个皇帝都非常尊重他们，虽然摘星阁本身没什么实际权力，却深得器重，而那些皇权斗争，都会下意识避开摘星阁。
    “国师请起。”
    楚厌起身，将欧阳羽带入内室落座，为他沏了杯茶。
    “多谢摄政王，摄政王请欧阳前来所为何事？”
    楚厌没接话，神色淡淡地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
    欧阳羽见此也赶紧喝了一口楚厌为他倒的茶。
    “国师每日夜观星象，可曾生变？”
    “回摄政王，目前并未发现有异象之势。”
    “那国师，可曾听闻过换魂？”
    欧阳羽闻言震惊地望向楚厌。
    “不知...摄政王所说的换魂作何表现？”
    “人似乎是变了，但是又有原来的记忆。”
    欧阳羽一梗，“嗯...摄政王这样描述，也有可能是那人身上突生了些许变故，导致性情大变，不一定是换魂。”
    楚厌摇头，“我观察过，性情不曾变，但是多了许多不曾出现过的小动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在演绎原来那个人。”
    “若是如此，还望摄政王将那人带到微臣面前，若是魂体与肉身有异，那人从面相上是可以看出来的。”
    楚厌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又询问了些摘星阁的日常事务就挥挥手让欧阳羽离开了。
    半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昙花清新的味道沁入鼻息，让他原本发疼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昙花本就不易获取，世间会用此制作香囊的人也少之又少，他又想起了姜卿。
    那到底是她本身的味道，还是像他一样制成香囊后才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