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非常不喜欢潮湿阴冷的空气。
    他没有一丝表情，脚步匆忙，在东方既白中走入这幢老楼的大门。
    云李朵朵听到铃铛清脆的碰撞声，运转了上百年的镶玻璃木门悦耳的咔嚓一声，回到了原位。
    “哈桑？”云李朵朵试探的呼唤了一声。
    一串加快的脚步声在云李楼梯上响起。
    云李朵朵看着走近的哈桑，没有询问，关切的凝望着他的双眼，偷偷探查他凝重表情下的内心。
    哈桑环顾一圈，“您一夜没睡？……担心我？”
    主人没有回答，哈桑眨动眼睛，心情突然变得明媚，“我一不在，您就胡思乱想不睡觉，越照顾您，越觉得您是我女儿，几岁的那种。”
    并非如此，云李朵朵也不会承认，但也不会否认，仅为了哈桑开心。
    云李朵朵努力掩盖陈年眸光，撑着张稚嫩的脸，努力捕捉哈桑的心境。
    哈桑快速眨动眼睛，连夜的疲惫早已荡然无存，他悠悠问道：“您一定在感知我的大脑，对不对？”
    他都有心情打趣了，看来也没什么坏结果，云李朵朵干脆走下窗台，为哈桑倒了一杯热咖啡。
    哈桑边脱外套，边说：“教授那里没费什么时间，在我导师那儿耽误了一晚上。”
    “他的手稿没有输入电脑，我翻了一晚上。总之，六个月内没有问题，您不用担心。”
    云李朵朵点点头，没有提出问题，哈桑零碎的内心活动她已感知到，昨晚去拜访的那位师傅过世了，沉睡暂时无解。
    哈桑开始掩饰：“我的这个老师一直稀里糊涂，自己多大年龄都不知道，明明是候补仆人的身份，可从来不承认。所以，他活着，也帮不上什么。再者，依您的手段，用不了半年准都能解决，到时我们再回神殿。”
    云李朵朵心虚的低头。去年无法扼制的群体死亡事件？那是失控，与“手段”相去甚远。
    哈桑以为云李朵朵在非常有耐心的等待他说下去，继续道：“我们需要去一趟秘鲁，这个人的名字，教授没有告诉我，他说，作为交换，需要您亲自去问，他不愿自己的朋友遇到不值得的人。”
    “你觉得去秘鲁值得吗？”云李朵朵问。
    “……值得！” 这是哈桑深思后的回答，他轻易不敢当着主人的面思考沉睡，但万一睡个一年半载，主人身旁没有贴身仆人或可信赖的人怎么办？所以，最近正在悄悄物色各种人才。
    “对了，主人，您不带保镖，那行踪要向九盟安保部报备，我不能一错再错。”
    “我会考虑，你不要再提了，我这次出门办的是私事。”
    云李朵朵看向窗外的雪花，不想再谈。
    哈桑抿唇点了头，显然不赞同，但绝对不会违逆，暂且当成代沟吧，年轻人可能更需要自己的私密空间。
    哈桑的内心想法，让云李朵朵望着窗外呆楞许久，她其实是在躲避总部的人，三十多岁了，还是少年心性，不愿面对的，使劲往后拖。
    临近中午，在哈桑的带领下，两人走着到了一所大学，还是一所常春藤联校。
    阶梯教室并不安静，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教授自我陶醉的传授着自己的理论，学生们各自忙碌：或面对面交流，或在线沟通，谁都没闲着。
    见到这样的场景，云李朵朵叹为观止，这是她作为学生的那个时代都不曾见过的繁荣盛景。
    终于等到了下课音乐。
    学生散尽，教授才与云李朵朵的目光对焦在一起，教授浅灰色的眼珠满是打量，神情故作激动地向阶梯教室的后门走来。
    教授意识里的首领应该狠厉干练，面前的却是一个乖巧懵懂的小姑娘。
    云李朵朵看着越来越近的中年邋遢男人，印象里的教授可不是这个样子。这位，一绺绺头发紧紧的贴着头皮，油腻的似乎散发出了味道，她想：“既然不愿洗澡，为什么要留这么长呢？”
    “因为我没时间去剪。” 教授直接回答了云李朵朵没有问出的问题。
    云李朵朵：“……那你直说吧！”
    她猜测教授是同类，那就无需寒暄毫无意义的身份信息采集部分。
    “我研究的课题，和你们组织的使命一样，只不过我是理论层面，你们是实践层面，并且我知道你是知识与力量直接继承在大脑中，你的原始脑力无需开发，不用转接继承。是的，你不用像我们这样，一点一滴的去学习，去思考。”
    教授看着毫无兴趣的云李朵朵，再接再厉道：“我可以介绍其他组织的人员为你所用，甚至永久使用。”
    云李朵朵面对教授耸了一下肩，示意他继续。
    “作为交换条件，请允许我加入，你也看到了，我能明白你的心思，我能为你们目前的找寻事业提供理论基础。”
    云李朵朵低垂眼睑没有说话。
    哈桑看了一眼云李朵朵，开口说道：“我的主人有一件旧事需要处理，这件事是私事，你的协助与九盟无关，她无法因为这件事情引荐你。”
    教授略有错愕，心想：“如此公私分明吗？”
    “我们有这样的规则。”云李朵朵同样回答了教授心中的问题，但没有说后半部分“我制定不久的规则”。
    对方没有猎取到。
    “你进入教室的时候，我就在感知你脑中关于九盟的信息，这方面的信息被你全部屏蔽，我没有搜索到。关于九盟，我认识一位印度人，他也有远古记忆。”教授边讲边得意，丝毫不掩藏自己。
    不愿和陌生人多言的云李朵朵难得开启了见面后的正式谈话，“你所说的印度人，应该是九盟一位尊者的儿子，他并不属于我们组织。还有，很多教会图书馆的古书里都有九盟的介绍，甚至西班牙一家图书馆在中世纪时就珍藏了九盟的一本元典，如果你足够幸运读了那本书，得到的信息远比你摄取的脑电波详实。至于你的诚意，我已收到，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你对我们的价值。那么，教授，你怎么称呼？”
    教授再次得意挑眉，说：“叫我米利亚就好。”
    一个炸开的笑改变了云李朵朵的表情，也改变了云李朵朵的面容，不再暗黄，不再了无生气，眼神如同密林中的神鹿般灵动。
    在教授惊诧的片刻，云李朵朵恢复如初。
    她忙说：“抱歉！”
    米利亚教授还未醒过神，小姑娘就道歉了，教授幽幽笑了起来：“最古老组织的首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名字的意思尽然是‘云里的小花苞’，咱两也没什么区别啊！不同的是，我理解你，长辈赐名嘛，我也一样。不过我的幼儿时期的确非常可爱，有大量照片为证。”
    名字是云李朵朵的窘事，它实在与自己的个性不符，但米利亚教授说的对，长辈赐名，表达的是他们的期望和爱。
    受他感染，云李朵朵表情逐渐轻松起来：“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愿意继续引荐吗？”
    米利亚教授非常的随意，“当然。”
    看来，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真的当成条件，云李朵朵觉得单纯坦诚的教授，貌似可以交往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