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慈安宫中,窗棂外的朱紫色的朱砂判芍药花被风吹散了花瓣,落在地上,倒不是风大,而是过了花期了。
朱砂判易成花,花期却有些短,太后向来不喜欢,但慈安宫中却年年都要摆上那么一盆。
殿中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身影,其他伺候的宫人被新云支得远远的。
新云站在太后身后为她捶着背。
“娘娘,这懿妃也太猖狂了,连您都不放在眼里,奴婢跟着娘娘风风雨雨这么些年,就见过一回,那位宸妃娘娘,现在的尸骨恐怕都化了吧。”
“还提废妃那个狐媚子作甚,宸妃,哈,还好我先生下了至儿,没出月子就直接被太祖爷封为了太子妃。
想起她那个封号,老身觉得膈应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狐狸精转世,一个两个的,偏对她情根深种,老身想起来他们的做派就直作呕。”太后眉头紧皱,目露不悦。
“以先帝对她偏宠、用情至深的样子,她若是生下皇子,恐怕先帝会不管不顾直接立她为正,还有老身什么事,都怪她命不好。”太后撇了撇嘴说道。
“奴才也奇了怪了,她究竟有什么魔力,在东宫时与侍卫私通被发现居然能保住一命,太祖爷也由着当时做太子的先帝爷,留了她一命。”
“她保住自己一命不说,先帝爷连她生的那父不详的孩子都愿意给她养,登基了之后,还把那孩子封为了齐国公主。
秦、晋、齐、楚,这可是最顶级的封号,我大雍国姓姓秦,不以秦为封号,晋国大长公主的太祖爷的唯一的嫡女,与先帝爷一母同胞,身份顶顶的尊贵,她一个血脉不明的庶五女就这么封了齐国公主。
先帝爷的元妻生的嫡长女只封了韩国公主,真是可怜,还有娘娘的三公主和四公主的封号更是不如前者,这一比较,更可怜了。”新云说着说着愁着脸叹了口气。”
“只是女儿,封的什么封号的公主老身不在意,老身不能接受的是,都过了那么多年了,先帝爷登了基,还去把她又找了回来,还为她独设了个宸妃的封号,份位在贵妃之上。”太后有些咬牙切齿。
“连齐国公主的养母,一心向佛、未曾生育过,无甚宠爱的林良娣都鸡犬升天被封为了贵妃,我看那时的先帝是昏了头了。”
新云:“也确实是废妃福薄,被先帝爷和吴,被先帝爷如此掏心掏肺的痴恋着,一生也波折不断,靠山先帝爷登基没多久去了,她也被先帝爷要求殉了。”
大雍其实并没有要求妃嫔殉葬的规矩,只是这是君主的临终遗愿,不能违背,皇帝金口玉言,把宸妃带走了。
“那个祸害死了清净,先帝临死前总算是清醒了,大晚上的就不要提她了,说回来这孟吴越代掌凤印,管理宫务,这么些年,看来她是飘了,以为老身不管事,不中用了。”太后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埋钉子都埋到老身身边来了。”
“若不是希音进宫,老身要分她的宫权,她那狐狸尾巴还藏得好好地呢,指不定什么时候给老身一记狠的呢。”
“娘娘,您觉得吕贵人安置到崇德殿的事,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奴婢怎么怎么觉得这不对劲呢。”
“至儿,从小就玩性大,受他皇爷爷和父皇的宠,想的一处是一出,还从不知避讳,想来他已经忘了崇德殿是废妃赵氏关过的地了吧。”
“太祖爷就是太过心软了,废妃私通男子,竟然看在先帝爷的面上就放过了她,还让她生下了公主放在了林贵妃的名下。”
“林贵妃竟然那么宠爱废妃生的五公主,不过她也没亏,因着齐国长公主被封为了贵妃,不愧是那贱人的好姐妹,真是一路的货色。”
“新云,他在外边如何了?”
“太后娘娘,世子他很好。”
“慈安宫都能被至儿的后妃埋下钉子,我真的怕,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了,我必须保住他。”
“他在宫外做些什么,老身不求他如何,只求他好好保护自己。”
“娘娘,奴婢不知该如何说。”
“两个半月前,有管事向奴婢告密,说当年太祖爷赐给您的庄子和铺子的银钱用得极快,奴婢发现这些银钱都让世子爷提走了。奴婢就让老李偷偷去查探查探,今日下午老李传信来说,世子他竟占了座煤山,偷偷炼铁,奴婢虽说是借着他身边都是您给的人手的便利,但奴婢都能那么快查到这事,奴婢有些担忧。”
“他这是想造反不成?他疯了吗?”太后猛地站起来,勃然大怒道。
她又迅速降下声调,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尖锐急促:“你快快就派人去,不,你去,找个借口跟懿妃拿令牌出宫一趟,你亲自去,让他停手,他若是真能也就算了,就他那点幼稚的手段怎么玩得过至儿,至儿是太祖爷养大的,虽说总是说说笑笑的,但是精得有些时候老身都怕他。”
太后急的头晕目眩。
“老身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他的性命,就是让他这么糟蹋的?愚蠢至极。”太后将手边的茶杯和茶托掀到地上。
“太后娘娘,您缓缓,您缓缓,您别急。”新云轻轻拍着太后的背。
“他是要继承父志?还是要找至儿报仇啊?先帝爷骤然崩逝、至儿还未登基的时机,他父亲都把握不住了,阖府的性命的都送了,要不是有老身,他现在也是一具白骨。现在朝堂都已经牢牢的掌控在至儿手中,老身看他这不是想造反,他这是想送死!”太后用力的抓着新云的手臂,面色狰狞,压低的嗓子说道。
“明日奴婢就去找懿妃要出宫的令牌,说您开了恩典放了奴婢的探亲假,奴婢出宫一趟。”
“万万不能叫至儿知道了,至儿一心朝政,很少主动过问宫中的大小事。你出宫不合规制,这事老身不能下懿旨,只能给口谕,懿妃会配合老身吗?新云,老身心口有些疼。”太后虽说是君,但是她“君”的名分来源于先帝那,若是有一日,她做得那些事都暴露出来了,大义的名分恐怕直接会烟消云散。
“娘娘,奴婢这就叫人去叫太医过来。”新云神色有些惊慌。
“别去,老身没事,你去将桌柜中的保心丸拿来就好了,你明日要出宫,这个时候,不能叫太医。”
“老身不能病,你才能丢下你的老主子我,出宫去探亲。”太后面色僵硬地叹了口气,本来想着装病让孟吴越来侍疾,为难她一番,没想到还没过夜就要仰仗她了。
宫权,没有宫权什么事都不方便,希音未侍寝,算不得真正的后妃,暂时拿不到宫权,得尽快安排希音侍寝。
“对了,若是他执迷不悟,你就劝他留下后代吧,把孕妇直接给给老身带走。怎么成事,怎么劝,老身相信你,老身在宫中等你回来。”太后用力握紧了新云的手。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