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薇脊背一僵，连忙将报纸折起来放到侧包里：“没，拿张报纸打发时间。”
“行，单位开的介绍信下来了，你真打算去南方？那边无依无靠的，你一个小姑娘家，能行吗？”扎着两条辫子的程云把介绍信递给谭薇。
“不然呢？这边……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这里留给我的也只是一些不好的回忆。”谭薇回头，最后一次看营地。
从前为了能在这里混出一片天地，她放弃了很多，包括那个人，却不想，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谭薇长叹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况且，南方也不是无依无靠。”
她都看到了。
他在那边。
想到那个人，谭薇心里充满勇气，拎上行李，毅然决然地走向车站。
又是周末。
江苗带着糖糖在院里松土，昨天贺家媳妇掏了把南瓜种子给她，娘俩把种子种在院里。
到时候再打个木架子，等藤蔓爬上架，又能歇凉，又可以吃到香喷喷的南瓜。
赵有芳抱着簸箕晒家里那把陈米，时不时跟江苗搭句话。
两家院子只隔着一堵一人高的石头墙，稍一踮脚，就能看到墙这边娘俩的进度。
“好像有动静！你们家长庚回来了吧？”
江苗抬头瞅了眼。
说起来也很奇怪，今天周末，按说陈长庚该休息，可他天不亮就出了门，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眼看该吃午饭了，也不知道他还回不回来？
反正今天是周末，是一周一次，改善伙食的时候，她决定中午吃海鲜，不管陈长庚回不回，她们娘俩该改善还是得改善。
“嫂子！”
“我们来给你干活了！”
正想着，孙长海和陆辰领着两个战士呼啦啦挤进小院。
“干活？”
“干啥活？”
陆辰和孙长海对视一眼，也挺懵。
“营长没跟你说啊？”
“得！营长没说，我们也不敢多嘴啊！到时候要犯错误的！”
“嫂子！你甭管了，反正是好事，等会营长回来你就知道了！”
四个大小伙子手脚利落，对着院里的空地一通比划。
江苗满脸狐疑，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们手里还提着不少工具，铁锨、铲子、铁皮桶。
孙长海手上还提了一大包洋灰。
陈长庚从外面回来，指着院落靠东边的墙角：“就那里。”
“你这是干什么？”看这架势感觉是要破土动工。
“盖厕所。”
陈长庚毫不避讳，“公共厕所用着不方便，来！都抓紧，今天一天就得建成。”
他叫江苗过来看，指着东北角，把自己的设想都给说一遍：“进门处垒个石台，用来放蜡烛，往后你半夜也能去厕所，还不用自己手拿蜡烛。”
多好啊！
赵有芳踮着脚，听到这里噗嗤笑出来：“哎呦！陈营长真会疼媳妇啊！”
“咱们岛上还没谁家有自己的厕所哩！”
江苗嘴角上扬，她没想到陈大营长这么贴心，居然连厕所这事都惦记着，还大动干戈地找了四个战士一起过来。
临近正午，天正热，四个人很快出了一身汗，江苗领着糖糖进屋，母女俩一个拿碗，一个倒水，放糖。
干活消耗能量，凉白开里加点糖既能解渴，又能适当补充体力。
“来！喝点水！”
“嫂子！您甭忙！”
“嫂子，你这太客气了！”
“这水真甜哎！”
这几个战士是给营长干活，陆辰再三说嫂子不用客气，但江苗觉得还是得留他们吃个饭。
午饭还是海鲜，但因为人多，江苗又取出几颗鸡蛋，计划做盘炒鸡蛋，再从院里掐一把菜，做个蒜香菜心，先前做的扣肉也蒸上两碗。
到饭点，诱人的饭香勾的陆辰和孙长海他们肚子咕咕叫。
人多吃饭都香，一大盆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孙长海边往嘴里扒饭边说：“嫂子！你真该去我们食堂当炒饭师傅！这饭做得太香了！难怪营长中午不愿意在食堂吃！”
陈营长给江苗搭了厕所这事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
村里团里，全夸陈长庚会疼媳妇。
周三那天，张老大他们又来了一趟。
还是来请江苗的。
张四海已经进去了，张口村的钱就还是可以赚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烦人的是张四海，张口村一部分村民是无辜的。
作为农学专业出身的学生，江苗比任何人都懂农民的艰辛，他们靠老天爷赏饭吃，收入波动大，这样的病虫害、自然灾害对于他们而言就是致命的。
读书的时候，老师教的第一门课就是理解农民，帮助农民，她对土地和那些在土地上勤劳耕种的人都有特别的感情。
所以她根本见不得他们为收成苦恼。
心里这样想，面上还得先装冷漠。
江苗不想让张老大他们轻而易举地通关。
她弯腰给菜园子浇水，有一搭没一搭接话。
张老大现在暂时接管了张口村的事务，桑树的问题愁得他整宿睡不着。
张家几个兄弟一商量，决定还是得找江苗。
“我也不是不能去，但是吧……我也得为一家人的生计考虑……”
她搓搓手指，张老大立马会意：“钱对吧？这个有！”
从口袋摸出十块，塞给江苗。
那表情看上去还有几分挥金如土的味。
看江苗无动于衷，又咬牙摸出十块。
还不动？再掏十块！
“慢走不送。”江苗继续抡锄头，摆出送客的架势。
“别别！”
张老大心痛肝痛加肉痛。
张老五在旁边拼命推他：“大哥！你就多掏几块吧！”
想不通老大怎么这么抠！
张老大咬牙切齿白他一眼：你大方！钱不是从你家里出的，你当然大方了！
“你开个价吧。”
“一百。”江苗毫不客气，老张家的所作所为她已经一清二楚，这些年四处搜刮，这哥五个哪个都不穷。
宰他们约等于惩恶扬善，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没道理不干吧？
“行。”一百块请个高手，治好桑树的病虫害，也划得来。
哪料到江苗那话根本没说完。
“一百块一次，一次一结。”
“什么？”张老大张大嘴巴，这也太黑了吧！
可他不敢说话，江苗如果拒绝他们，桑树继续死下去，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那个时候就不是赔个一两百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