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其中一个中年人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心肺复苏。”
    一下接一下使劲按，江苗手腕酸得不行，浑身冒出一层汗，万幸，小男孩终于一声咳嗽，醒了过来。
    看到他缓缓睁开眼睛，江苗也算是松了口气。
    小孩子也是被吓坏了，睁开眼就放声大哭，两个妇人赶忙过去抱住他，耐心安抚。
    那个中年人叫住要走的张善奇和江苗：“二位留步，我是孩子的父亲程建业，今天多谢两位出手相助，你们对孩子有救命之恩啊。”
    他说着就要从口袋摸钱出来，张善奇先是看了江苗一眼，确认江苗和他想法一致，便摇摇头：“路过顺便帮忙罢了，您没必要这么客气。”
    那小男孩一直在哭，江苗又提醒了句：“程先生，你要不还是先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吧，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
    程建业点头应是，趁他扭头看小孩的功夫，江苗和张善奇就上了码头边停放的小船。
    去涠洲岛的船不多，她们得抓紧时间。
    程建业想去追，那船却已经开动了。
    看着那艘远去的小船，程建业眼中浮出一丝敬佩。
    而此时，江州日报社门口，前来认领“青年作家”身份的人还真不少，一条长龙从报社门口一直排到附近的街口。
    这些年因为那事的缘故，文学作品大受影响，知识分子地位一落千丈，文坛损兵折将，已经许久没出过令人眼前一亮的作者和作品了。
    去年十月，那四个人下台，风气一下子宽松了不少，可以说江苗这稿子投得正赶上了好时候。
    江州大学的学生争先恐后地要看江才本尊。
    市里但凡有点文化的，都想来凑凑热闹，瞧瞧这位文坛新起之秀。
    许林涛一下班就被江婷拉了过来，跟着人群拥挤，江婷怀里抱着一份报纸，俏脸红彤彤的，默默许愿希望今天能顺利见到江才本尊。
    麻小凤匆匆忙忙赶过来，看了一圈，直撇嘴：“我看着没一个像的！快走吧，估计都是大骗子！”
    她简直失望极了。
    事实的确如此。
    那些男人个个都说自己是江才，可进屋后，让他们重写一篇散文，却是半天憋不住一句。
    气得周勤礼想打人。
    “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就来冒充人家？”
    “去去！”
    “接着张贴寻人启事，继续找！”
    ……
    石头村这边，筹办制糖厂之前还要在全村开场表决大会，征集一下村民的意见。
    大家第一时间想到了隔壁张口村的缫丝厂，张口村那些人嚣张至极，还不就是仰仗那个小工厂，若她们村也能建厂，日子岂不是能过得像张口村一样红火？
    这样想着，当然没人反对。
    家家户户都积极响应，并且举手表示：“我们愿意听大队的，真要开办厂子，我们都乐意加大马力搞生产！”
    有了大家伙的支持，就得正儿八经地开始琢磨办厂事宜，最紧要的是安排人去学技术。
    但是去哪里学，谁去学，这都是问题。
    她们是永昌工厂的食材供货商不假，但要说凭借这一点，就让人教你制糖的技术，那肯定是不够的。
    张善奇召了两个分队长，又叫了些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个人一起商讨，希望能想个法子出来。
    而作为村里备受信赖的技术员，江苗也被叫到大队开了这场会。
    “现在干啥都得讲关系，尤其是去城里找人家教技术，你要是没点关系，根本没戏。”赵四叔抽着旱烟，说出自己的看法。
    “对了，是这个理，送点礼，托托关系，这事兴许还能成，要不，八成要碰钉子。”王大爷点头附和。
    大家一致认定要送礼。
    还不能送太少。
    送礼托关系这一套江苗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可是没办法，到什么时候你就得说什么。
    人家把持着技术，你不送礼，难道指望别人大发慈悲做善事，无缘无故就把赚钱的本事传授给你？
    于是问题就又变成了该送点什么，赵四叔嘬口烟：“下点血本，去市百货大楼买点东西吧。”
    “要是男领导就买点烟酒，女领导就送些布料衣服。”
    是个好主意，但是江苗却有不同的意见。
    “这些东西咱们是觉得稀罕，但人家是厂长，什么好东西买不到，咱买的烟酒和布料衣服未必比人家买的好。”
    “那你的意思是？”张善奇问。
    “我想要是咱们直接送些岛上的特色农产品，比如咱们种的菜，榨得菜籽油，村里养得鸡鸭，或是鱼虾螃蟹之类的，这东西他们城里不多见，而且吃的在这年代也更实在，关键农产品也不像烟酒那样敏感，送过去即便被人发现了，也不容易给厂领导带来麻烦，使他名声受损。”
    江苗也顾着那些长辈的面子，说完微微一笑，十分谦逊道：“伯伯们比我经历得多，这主意能不能行，还得听大家的。”
    她这样说话就让人很舒服。
    赵四叔和王大爷原本还皱着眉头，要说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听到这句，顿时不想再硬抬杠了。
    “可办。”
    “就这么着！”
    “咱们大队的鸡都是走地鸡，杀两只提上，再弄一筐鸡蛋，海鲜螃蟹让张生他们几个撒几网就有了。”
    这样既省钱，又能让厂领导没负担地收下。
    几人直夸江苗会办事。
    大队里，这些人聚在一起开大会，村里家家户户当晚也都在忙着开小会。
    制糖厂还没真正开起来，村里这些人的战争却是早已打响。
    因为厂子一旦创办起来，除了年底会给家家户户分红外，平常在里面上工的，也都会领到一分薪水。
    待遇比不得县、市里那些大牌的国营工厂，但在小农村里，也是很可以了。
    大家伙暗地里偷偷较量，都希望能争取去厂里上班。
    当然，眼下，他们更希望能被选中去当那个被外派去学技术的人。
    何春红、王丽和赵四媳妇三个拼命鼓动自家男人。
    灯一吹，高财一骨碌爬上床，忙了一整天，他累得要死，闭眼就打算入睡。
    王丽拍拍他肩膀：“村里要选两人去学制糖技术这事你怎么看？”
    “僧多肉少，我还能怎么看？我拿眼珠子看呗。”高财翻身背对着王丽，眼睛都不带睁的。
    王丽被他这副没出息样气得不行，硬是又按着他肩膀强迫他转身：“我就烦你这没出息劲！”
    “这可是肥差，你要是学会了，哪天真允许私人买卖了，咱们就可以自己创个制糖厂，到时候当大老板，多舒坦？”
    “就算不说那么远的，只看眼下，有了这技术，往后村里的制糖厂就离不开你，那不就相当于有了个铁饭碗？这可是关乎全家的大事，你就不能打起精神来争取争取？”
    高财终于睁了睁眼：“你知道这里头的好，别人就不知道？我倒是想争取，可怎么争呢？”
    “这事肯定是队长说了算，队长这人铁面无私，下不了手，但是咱们可以在江苗身上下点功夫，她和队长好，队长准听她的。”王丽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你就是轴！这事你办不好，明儿早起给我点钱，我自有办法。”
    高财瞅她一眼，没说啥。
    第二天一早却十分听话地从柜里摸出十块钱塞给了王丽。
    与此同时，张善奇也把东西悉数备齐，准备和分队长刘栋一起去永昌制糖厂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