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认亲,便是新娘子第二日需向诸多长辈敬茶,礼节、称谓不能错。
这在民间的婚嫁习俗里,也是常见的。
唯一的不同,是南昭国要求更苛刻!
任何一对小夫妻新婚第二日,家里五服内的亲戚都会在,一一宽坐,等待给新妇送礼物,也等新妇敬茶。
那种场合,喊错了人,不只尴尬社死,还会被嘲笑。
更有小气的旁支长辈或妯娌,直接就对新妇印象不好,往后相处自然甭想丝滑。
所以,好些待家的闺秀,除了准备绣品嫁妆,还要背男方家的族谱。
就是为了新婚第二日不丢人。
没曾想,姜嬴这个穿越的,也赶上了!
而且皇室宗亲,非富即贵,一个个天生的傲慢,更是不敢在他们面前行差踏错一步。
以至于沈慧君都提前担心起来了,要给她单独开小灶辅导。
恐怕,也是言酌的意思吧?
姜嬴麻木的任由沈慧君冰脸,那生无可恋的模样,瞧得沈慧君无比心疼。
不由坐下来,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嬴姐儿,咱们不怕啊,慢慢来。”
姜嬴很想说,我没怕啊,大不了摆烂……
沈慧君却已经回忆似的说起,“……不怕告诉你,其实婶娘成亲那会儿,最紧张的就是认亲这个事儿了。
因为婶娘出身商贾之家嘛,和他们这样的皇亲本就格格不入,再叫错,岂不印证了土包子飞上枝头当凤凰?
所以大婚前啊,家里早早就托人弄了皇室族谱,配了画像,让婶娘一个个死记硬背呢。
可你想啊,上百个名字,都要和脸对上,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于是婶娘就想了一个办法。”
说到这,沈慧君不自觉一笑,带了些皱纹的眼角显出自然苍老的痕迹,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灵气。
足以见得,她年轻时多灵性,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言羲命好啊,娶了一个行走的银行不说,这个银行,还对他死心塌地的。
在姜嬴胡思乱想走神时,沈慧君继续说得起劲。
“婶娘自小记性不好,要记住那么多名字和长相,可把婶娘难死了。直到有一天吃萝卜,婶娘眼前一亮,便叫下人买了一百多个大萝卜,把你皇叔家人的画像、名字全贴上,摆在闺房里,这样每日看着叫一遍,小半月之后,总算全记下来了。后来也就顺利过了认亲这关。”
姜嬴听得瞠目结舌,“啊?这么费劲啊?”
“那可不。皇室人最多,没哪个达官显贵之家比得上的,不过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必然都不少。”
因为这个风俗的关系,很多人家为了不让女儿吃苦,都削尖了脑袋去找那种人丁简单的亲家。
寒门学子为此还吃香起来。
姜嬴目光往暖阁中乌泱泱的女人们扫一眼,一个头两个大,“这什么要人命的风俗,干脆,我不嫁了好不好?”
闻言,沈慧君吓一跳,嗔怨,“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医书都背得,认几个人而已,有啥的?听婶娘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大不了,你就学婶娘,用萝卜法。”
姜嬴翻了个白眼,萝卜法?我还白菜法呢。
正是这时,儿子被言酌抱了过来,小家伙看到娘亲,嗷嗷叫。
【娘亲,今天好多人呀~】
【这也算上辈子那些老家伙,全都到齐了!】
【呼呼,娘亲,我告诉你哦,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贪生怕死,唯恐天下不乱,嚼舌根更是一个厉害。】
上辈子,他就非常真切的领教过。
一张嘴,能把人说活,也能把人说死。
这么一想,小家伙不免担心起来,【哎呀,我怎么忘记了,娘亲上辈子只是妾,可不走认亲这关,这辈子成了正妻,这认亲……就千万不能错啊,不然定要像上辈子的姜怡琳似的,被长舌妇们背地里嘲讽!】
【那时候的姜怡琳,风光是风光,但也不是一点儿麻烦没有。】
【就因为在新婚第二日叫错了一个胖婶娘,后头可没少被打压。】
【就连六个月没怀上身孕,都成了攻击的原因。】
【恐怕也正因为如此,姜怡琳才急了,慌慌张张赶紧怀孕,甚至不惜偷人。】
【那段儿,正好是渣爹被派往边关镇守,回来直接喜当爹,头上绿油油的不说,还给人养了十多年孩子……】
忽的,姜嬴正起身准备接孩子,就发现言酌生硬的停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古怪。
似愤怒,似讥讽,嘴角蔓延而出的自嘲让在场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连沈慧君都退了一步,用手肘戳了戳姜嬴,压低声音,“漠王生气了?婶娘刚才是说什么不妥的话了吗?”
姜嬴狐疑,柔美的五官也跟着蹙了起来。
沈慧君惹言酌不快?
没有吧!他来的时候,沈慧君压根没说话,只有猴儿子心声叭叭的,她还乐在其中听八卦呢!
猛的——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脑海,姜嬴眼睛眯成一条缝朝言酌仔仔细细的看去,心中惊涛骇浪。
该不会……他他他他,也能听见儿子心声吧?
不然怎么解释他突然的失态?!
这个男人姜嬴再了解不过了,性子坚毅冷漠到近乎无情,也就是慢慢接纳儿子和她之后,才变得好一些,但本身多年的涵养,是不太会情绪外露的。
真正的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她都很难想出,除了她和儿子的安危,还有什么能让他顷刻间动容。
那么,方才的情况,除了是他无意中听见自己被带了绿帽,难以接受,似乎也没别的可能了……
加上他和儿子换过血,姜嬴想到这,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嘴角抽了抽,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给孩子抱过来,“王爷,童言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
话落,男人低头看她的眼神,逐渐幽深晦暗。
其他人,“???”
她在说什么?什么童言无忌?刚才有小孩儿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