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话说得疏离清淡。
    “不占人便宜，我只拿一半。”
    本来这一半拿得也亏心！
    令狐芊芊虽然是异人，但这脸皮还没修炼出来，不能在‘救命恩人’面前，如此厚颜无耻。
    夏至把小皮箱往令狐芊芊手边推了推，
    “拿着吧，这个世间，钱可是个好东西。孩子出生以后会需要的。”
    平淡的语气，却翻起令狐芊芊心头的巨浪。所有的强悍，被这不经意间的善意消融。
    令狐芊芊嫣红的指甲顺着杯口的弧度，轻轻划着。
    掩饰着，此刻自己都陌生的情绪，开口还是有些不饶人。
    “既然是好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要分给我？”
    夏至看着杯子里上升的气泡，神色幽深。
    “我要的东西，钱买不来。”
    黑市的续命药以上等精纯的元灵为价。这些钱辗转兑换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何况，这种救渣男的钱，用来续母亲的命，她嫌脏。
    拿起杯子，又慢慢地喝了一口，淡淡道：“本来就是徐家的钱，用在徐家的孩子身上，也是应该。拿着吧，不用记我的情。”
    令狐芊芊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还是松开了。
    站起来，拎过了小皮箱：“孩子出生前，我会避着徐家人！”
    那声‘谢谢’，始终是说不出口，这样的矫情实在不像个异人。
    夏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放下水杯，起身正准备离开。
    刚刚的男异人凶悍的声音就隔着舞池，远远地传了过来。
    “就是这个臭婊子，刚刚泼了我一身水！兄弟们给我上！”
    异人中也有这种怂包！武力值不够，自己不敢上，呼朋唤友改团战了？！
    夏至眉心微微动了动，余光瞥见令狐芊芊在看着她，就偏过脸，看了过去。
    令狐芊芊面色有些沉重，随着男异人的一声吼叫，躁动的伴奏音乐停止了。
    原本在舞池里舞动的异人们停止了舞动，不约而同地朝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最糟糕的是，舞池里已经有异人听到了召唤，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这边缓慢地移动过来，看人数不少于三十人！
    前几日她正面刚了徐家的事，消耗不少真气，还怀着孩子，此刻武力值锐减！今晚只怕是要吃亏！
    “你不打算动手？”
    “我是金主，你什么时候见过金主亲自动手？”
    夏至勾了勾唇，一副事不关己的清淡样子。
    难得的冷幽默！
    令狐芊芊不以为意，虽然仅仅见过两面，交谈不多。
    但她能感觉出来，这小姑娘像是落满积雪的休眠火山。
    把所有的炙热都封印在了清冷的皮囊里，内心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冷淡。
    “呵……那我还是孕妇呢！更不能动手！”
    令狐芊芊抱住了小皮箱，也假装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她只是好奇这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小姑娘到底会怎么做？
    “嗯……说的有道理，孕妇确实不能动手，也不能跑……”
    夏至垂眸，仿佛真认真思考了一下，顿了顿，慢悠悠道：“那只能……”
    “只能什么？”令狐芊芊疑惑。
    “拿钱解决了……”
    夏至伸手入口袋，带出几沓厚厚的钱，往舞池的方向一扬。
    纸钞如雪花般在舞池上空飞舞。
    舞池里的异人们纷纷伸手去抓，停滞的舞池又躁动凌乱起来。
    形成了暂时的阻挡屏障，把那些人困在了人群里不能动弹……
    夏至满意地看了一眼，那些站在原地束手无策的异人们，偏过脸，和令狐芊芊告别：
    “我走前门，你走后门，好好活着，有缘再见！”
    令狐芊芊点了点头，提着箱子快速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
    出了酒吧，从门口的伞架里取回伞，才发现雨早就停了。
    时近午夜，巷子里褪去了白天的喧闹人气，静得出奇。
    巷口的路灯，幽幽地照亮着前路。
    夏至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路面湿漉漉的，鞋底带起水气。
    多年前，好多个这样的雨夜里，她下了晚自习走在同样湿漉漉的街道上。
    肚子咕咕作响。
    夏至才想起，自从上午喝了谷念安那半杯牛奶之后，再没吃过东西。
    就循着以前的记忆，找附近营业到凌晨的小面馆。
    撩开门口透明的门帘。
    店内陈设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有些油腻腻的烟火气，熟悉亲切。
    老板娘趴在收银台上，正打着哈欠，看她进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起身招呼。
    “小姑娘，是你啊！还是老样子？番茄菌菇面加个卤蛋？”
    老板娘一口南方的口音，多年未变，夏至仿佛又回到了初中那段时光。
    “是的，麻烦你了。”
    夏至笑了笑，把伞靠在门边。按照以前的习惯坐在了最靠门口的座位上。
    热气腾腾的番茄菌菇面很快上了桌。夏至从筷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的筷子，轻轻撕掉外面的包装。
    “小姑娘，你很久没来了，长高了不少。”
    老板娘笑眯眯地端上了卤蛋。
    这是初中时经常光顾的店，后来去了谷家之后，就再也过。算算确实也有两三年了。
    夏至抬头，笑着回答：“老板好记性，这么久了没来，还能记得我。
    “模样没怎么变，你刚进来我就认出来了。”
    老板娘打量着夏至，眉眼含笑，像个慈祥的长辈。
    夏至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抬眼看到了收银台旁边的电视，找到了借口。
    “老板，电视能开吗？我想看会儿电视。”
    “能啊能啊！”
    老板娘热情地打开了电视，把遥控器递到夏至手里。
    夏至接过来，朝老板娘浅浅地笑了笑，顺理成章收回了全部视线和注意力。
    一边吃面，一边漫无目的地，一个台一个台搜过去。
    “我们再来关注南方多地持续的强降雨天气……”
    “受到近日强降雨影响，局部地区发生山体滑坡、塌方等险情……”
    “强降雨导致山体滑坡，中断道路正在抢修中……”
    铺天盖地的午夜新闻，夏至关闭了电视，划开了手机的短视频app。
    “家人们，我现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你们看天上还在下着雨，道路很滑，非常的不好走，大家给波关注啊，给波关注……”
    “宝贝们，我现在在山下，大家看到救援队还在尽力搜索……”
    直播的镜头随着男主播艰难的步伐摇晃着，观感十分不适。
    夏至的指尖正准备划过去，视频的镜头突然扫到了林允初的脸。
    特写的镜头，像是不经意，却又十分刻意地停顿了好几秒，把林云初脸上的焦急担心悉数收录。
    “宝贝们，林欢言已经失联十三天了。大家看到他的家人还在焦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