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鱼看着宋雨凝，就那么一瞬，心一横，开口大声说道：
“列位，听我说一句……”
此话一出，债主们知道这是有人要主事儿了，瞬间静下来。
可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年轻小伙子，还有些脸生，不免泛起了嘀咕：
“你是？”
债主中还有几个之前跟老鱼有过生意接触的，诧异问道：
“小杨？”
老鱼快走几步，来到人群中间，对着四周一顿抱拳行礼：
“列位前辈，哥哥叔叔，我叫杨轲，在深州的日子浅，您各位有不认识我的也是正常……”
“我跟宋老爷子，也只是两面之交，并且我们之间也有债务，咱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宋老爷子在世，靠的是诚信经营才立下家业，深州的古董字画这两年圈子扩大生意活络，少不了宋老爷子的功劳……”
“这生意往来，本是互相庇佑共同获利，但抛出钱财往来，中间还有人情往份……”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如今宋老爷子家里遭此劫难，咱们再怎么着急，这时机也是不对……”
“宋老爷子没了，宋家长女还在，债肯定丢不了，人家也没说不认，就这么围在灵堂里难为一对孤儿寡母，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老鱼一番话说完，开始环顾周围众人脸色。
交头接耳中，人群中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平头开口了：
“小子，好话都让你说了，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老宋家剩下的家底究竟够不够还这么多人谁都说不准……”
“万一别处还有其它债务呢？早结算，早踏实，晚一天，保不齐谁的钱就有打水漂的风险！”
这话一出，原本静下来的债主们再次喧嚣起来：
“别人我不管，给我结了，我马上走！”
“他嘴上说的轻松，还什么有债务，把押票拿出来看看啊？”
“就是！谁愿意在灵堂里闹？我要是没有债务，我也能在那装好人！”
“……”
老鱼那会儿虽然年轻，但脑子绝对够用，当时就想出了个鬼主意，抬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笑着回应道：
“确实，我说的轻松，那是因为我没负担，知道这钱跑不了，押票我确实带了，但这会儿已经不在身上……”
“本来我不想在宋老爷子灵堂上教你们这一套，有些落井下石了，但是非得有人激我，我也就不得不说了……”
“列位，如果宋家长女不肯还钱，你们怎么办？”
老鱼这一问，一圈人都懵了。
有几个反应快的当即就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就去法院起诉她！不可能就让她这么赖掉！”
“就是，都什么社会了，不还？凭什么不还？她敢不还！”
老鱼见状再次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环视一圈后继续说道：
“今天是宋老爷子出殡的日子，宋雨凝做为仅剩的亲人必然需要操持所有琐事……”
“即使这边的仪式一切从简，一会儿肯定还得去办理死亡证明，送去火化等等，这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一个女人去做……”
“再怎么快，办完这些也得这一整天，这一整天里，宋雨凝即使有钱，也没时间精力去跟各位一一核对押票退款……”
“如果各位怕她赖账，或是怕钱要晚了就要不到了，不妨跟我一样，先去法院起诉立案……”
“法院肯定是要判的，等后期如果宋雨凝不肯还钱，宋老爷子剩下的家业和资产也会被银行冻结以便强制执行……”
“即使是资不抵债，也是按照起诉顺序进行正常赔付划分，也就是说，谁起诉的早，先给谁，还给付利息呢。”
老鱼话说到这里，已经有几个人撒丫子往外跑了。
剩下的人陆续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外跑，嘴也不停下：
“怪不得这小子说话这么轻松，合着他已经起诉完了……”
“我就觉得不对劲，之前宋老爷子看中他让他入赘他都不肯，怎么可能跑过来帮宋家人说话……”
“叫杨柯是吧？这小子行，下手够快，这以后得提防着点……”
“还回什么家啊，直接找个律师帮忙去，花点钱花点钱，他们弄这玩意儿块……”
“……”
原本喧嚣的灵堂瞬间安静下来，除了殡仪馆的几位工作人员，就只剩老鱼和宋雨凝母女。
老鱼走到宋老爷子老两口遗体前，深深鞠了一躬说道：
“宋老爷子，宋老太，对不住，晚辈希望你们能走的体面安静，不让葬礼成为闹剧，也只能出此下策。”
说罢走到宋雨凝面前，蹲下身轻声道：
“如果钱够，就逐个赔付，也免得宋老爷子落个骂名，你们也能继续在深州生活……”
“如果宋老爷子留下的钱并不多，早些把钱拿出来，换成黄货，离开深州，那套房子如果想保住，信得过的话，跟我签个租赁合同，期限十年二十年都行。”
看过之前那些原本跟父亲称兄道弟的债主的嘴脸，宋雨凝对老鱼自然也心存提防，她抹了把眼泪，故作坚强道：
“起诉完你的钱也少不了，现在还想打着帮我的旗号白用我家的房子？”
老鱼叹了口气，看着宋雨凝的脸说道：
“我跟宋老爷子之间，没有债务。”
宋雨凝一愣，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
老鱼看了一眼已经安静下来的宋晴：
“只是不想让你去面对真正的烂摊子。”
宋晴还有些哽咽，看着老鱼问道：
“叔叔，什么是烂摊子？”
老鱼笑笑，捏了捏宋晴的脸蛋：
“我乱讲的，再见面的话不要叫叔叔，叫舅舅。”
说罢起身，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灵堂正中宋老爷子两口子的遗像，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去。
“杨柯。”
宋雨凝喊住了老鱼，揉着已经有些跪麻了的膝盖，踉跄站起身继续说道：
“别把我看扁了，我不会离开，我父亲的债务，我会替他还清。”
老鱼顿足回头，笑着说道：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姐，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事情，尽管来古玩一条街找我，东街，11号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