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不是很富裕的小镇,自打我记事起,就能明显的感觉到父母从来没有爱过我和妹妹,每当我们做错事的时候,父亲总是暴跳如雷,不分清红皂白,将我和妹妹一顿打,然后看着我们俩瑟缩在墙脚,叹息着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你两个赔钱货?”我和妹妹总是对父亲又怕又畏……
小妹五岁的时候,母亲终于生下了家里的宝贝—我的弟弟,家里一片喜气洋洋,父亲常常喜笑颜开的望着弟弟自言自语:“祖先保佑啊,终于让我老xx家有后了!”从那以后,父亲对我和妹妹居然和气了很多,也不再打骂我们了。只是,我们怎么也无法跟父亲亲近起来,总也无法像别的女儿一样,赖在父亲怀里软语撒娇。
父亲时不时会指使着我和妹妹做事,最主要是要好好照顾弟弟,不能有半点疏忽。
弟弟在我和妹妹的悉心照料中,慢慢长大,乖巧听话,但由于父母的溺爱,却也好吃懒做。从来不帮家里做任何事。
我们三姐弟都只上完初中,我和妹妹是因为父亲不让我们读了,而弟弟,上学的时候迷上了游戏,等到毕业中考的时候,考得一塌糊涂,好的学校根本不可能要他,而他,也不想读书了,整天呆在镇上唯一一个网吧,没日没夜地玩游戏。
我在县城找了份服和员的工作,工资不高,却每天要十四五个小时的班,早上七点钟,便要起床洗好脸,刷好牙后,便要下楼摘采,洗菜,打扫卫生,待到这些事做好,已经中午十一点了。陆陆继继的客人来吃饭了。
对我来说,苦和累并不算什么,最难以忍受的,是每天,都要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客人的骚扰,端茶倒水的时候,有客人顺便摸摸脸蛋,拉拉小手,是很正常的事,老板也不可能为这些小事去得罪客人。或许,老板的潜意识里,是非常希望我们去迎合客人的吧。
终于,一个醉酒的客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我非礼我之后,我逃出了那个是非之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父亲常常看着我长吁短叹。
我知道,他嫌我在家吃闲饭,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天,隔避的阿姨来到我家,拉着我母亲,窃窃私语了好久好久,一边说话,还时不时用眼睛瞄我一眼,过了好久,才满意地离去。
隔壁阿姨走后,母亲拉着我:“琳儿,刚才你阿姨过来给你做媒了,你可好福气呢。她县城表侄来她们家做客,看到你,想来我们家提亲。他表侄家可是有钱人呢,做木材生意的,仅那几套房子就值好几百万呢!”母亲的眼里,有着些许羡慕,更多的是喜悦,“而且,他们说,只要你同意,就在县城给你弟弟安排个工作,你弟弟老大不小了,这么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默然,我知道,生在这个家,我只有承受,不管我喜欢不喜欢,爱或不爱, 我都得接受。或许,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证明我不是“赔钱货”罢。
聘礼很多,多到让父母眉笑眼开,那个男孩叫阿平,是个话语不多,据说,是个很听话的男孩子。他妈妈—我未来的婆婆,看起来慈眉善目,对人说话也温言细语。这让我放心了不少。
订婚不久,他们家提出要我们结婚,可是,我觉得我还小,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早结婚,只是,在两边大人的威逼利诱下,我只得顺从,别无选择。
豪华的婚礼,让父母在街妨邻居面前,风光了好长一段时间。而我,也慢慢地融入了他们的家庭,不多言语的公公,慈祥温和的婆婆,懂事的大哥,善解人意的大嫂,活泼可爱的两个小侄子。最重要的是阿平,他对我很好,很温柔,勤快,也很听家里人的话。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听话,造就了我一生的悲剧。
十月,我怀孕了,全家人欣喜若狂的同时,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婆婆每天买好补品,炖汤给我喝。喝不下逼着我喝。
阿平常常把头贴在我肚子边,幸福地对我说:“你听,我儿子在里面叫爸爸呢!”我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傻样,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要是女儿呢!”
阿平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过了好一会才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可能的,肯定是儿子,肯定是的。”
我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这份不安很快便让初为人母的喜悦代替了,每天,我忙着做胎教,保养,补充营养,怀孕几个月,我长胖了许多。
有意无意中,婆婆提及去医院做b超,看看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在我强烈反对下,婆婆不好再坚持,只是,越来越对我好,好到让我越来越不安。
最终还是有一次,做产检的时候,婆婆偷偷的让医生给她看了宝宝,医生说,是个男孩,把婆婆高兴得不行了。更是将我服伺得无微不至。
十二月,那个冷冷的冬天,我肚子开始痛,全家人欢天喜地的将我送到医院,等到将孩子生下来,我来不及看孩子一眼,就疲惫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床边没有人,过了好半天,阿平才从外边进来,静静地坐着,我拉着阿平的手:“我们的孩子呢,抱过来给我看看吧!”
阿平勉强笑了笑:“琳,真的是个女儿,宝宝在医生那里,等你好了去看她。”说完,又紧紧拉着我的手,“琳,你还会生,还会给我生个儿子对不对?”
我不解地望着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阿平连忙掩饰:“琳,没事,你先养好身体。乖,别多想。”
心底的那份不安,又开始了,在医院的几天,婆婆再也没出现,连送饭,都是大嫂送过来,阿平也只是偶而过来看我一眼,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过了三天,阿平接我出院了,公公和婆婆没在家,也许,是忙生意去了。只有大嫂,细心的替我铺好床,准备好吃的。我感激地对她笑笑:“大嫂,麻烦你了。”
“没什么,应该的,你现在是月子,不能受凉,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大嫂的眼睛看向一边,说完,轻轻地走出房间。
我越发的开始不发,不知道,家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总感觉阿平和大嫂,有什么事瞒着我。可是,饭还是要吃的,我还得照顾女儿呢。看着粉妆玉啄的小宝贝,心中充满着满满的喜悦。
第二天,婆婆回来了,她依然会给我做好饭,煲好汤给我送来,只是,再没有像以前那样嘘寒问暖了,也不喜欢看我宝宝,每当我把宝宝给她抱的时候,她总是说要忙,便出去了。
即便这样,我还是快乐着,开心的,终于,我有了自己的宝宝,我一定会对她好,不让她像我小时候一样受苦。
晃眼间,宝宝已经满月了,那天晚上,婆婆把全家人叫到一起,当然,也包括我和宝宝,说是要宣布一件事。
我抱着宝宝,最后一个到场,等我坐下来,婆婆看着我和宝宝:“琳儿,宝宝已经满月了,以后,你就不用操心了,等明天,你就和阿平去工厂那边,帮阿平记一下账。”
我惊呆了:“妈,为什么啊,宝宝刚刚才30天呢,怎么可以这样?我还得喂奶呢,阿平那里,他先忙一下,等宝宝大点我再去帮他,也可以嘛!”
“就这样决定了,宝宝我会替你带着,明天去买牛奶过来,等到我找好了人家,就不用操心了。”婆婆严厉地说。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严过。
我疑惑地望向阿平,阿平嗫嚅着:“琳,妈的意思是说,把宝宝送给别人,我们再生个儿子。”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阿平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糊涂了:“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婆婆阻止了我继续问下去:“因为宝宝是个女孩。”
那一夜,我第一次和婆婆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知道,我们这里的人,很多都重男轻女,我父亲也不喜欢我,可是,他们总算还把我们养大,没有说不要我们。
我不明白,为何,我婆婆就容不下我的宝宝,他们家做那么大的生意,难道就没有钱养一个女儿么?全家人都默默地看着我和婆婆争吵,没有谁帮我,也没有谁帮婆婆。
过了很久,阿平走过来,拉住我:“琳,妈决定了的事,是改变不了的,你就让着她点吧,她是老人,心脏也不好!”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阿平:“这么说,你们早就同意了?”
阿平低下头:“是的。我们早都知道了,你放心,妈会替宝宝找户好点的人家,不会让宝宝受苦的。”
“不,”我用力的大吼着“我宁愿一个人养宝宝,也不要把她送人。”
“你养?”婆婆轻蔑地看着我,“你倒是说说看,你拿什么来养,你有钱么?你知道为娶你,我们家花了多少聘礼么?当初看上你,还不是因为看相的说,你有福相,能生儿子?要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嫁到我们家?”
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原来,慈眉善目,百依百顺的背后,竟然隐藏了这样一个秘密!身子无力的向下滑下去,不省人事。
第二天,我被阿平强行拖上车,来到了工厂,说是帮忙,其实是为了隔绝我和宝宝,工厂并没有东西要我帮忙。我哭着求阿平,想要他跟婆婆说说好话,不要送走我的宝宝,她想要儿子,我再生就是了。可阿平只是摇着头:“琳,妈决定的东西,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如果我们不同意,她就会去寻死,琳,你替我们想想,宝宝还可以再有,可是妈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是好?”
我绝望了,我想偷偷的回家,把宝宝带出来,带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自己养着她。可是,还没有走出工厂门口,便被阿平拉回来,他冷着脸:“你别想把宝宝带走,就算你要和我离婚,妈也不可能让你带走宝宝。”
我含着泪吼道:“为什么,那不是你女儿吗?为什么你一点点都不心疼?为什么我不能养?”阿平转过脸:“我心疼,可是,我更心疼妈,妈将我们带大不容易,我不可能不听她的话。你也别想抱走宝宝,你家穷,拿什么养宝宝?天知道你哪天养不起,没钱花了,会不会拿宝宝来敲诈我们家?”
我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打了他一耳光,他没有还手,转身走了出去,将我反锁在屋内。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啕嚎大哭,无助和绝望深深的笼罩着我,于是,我想到了死。公公有失眠的习惯,工厂跟家里都常备有安眠药,我知道,那药放在什么地方。
再次醒来,我睡在医院的床上,大嫂坐在床边,怜惜地看着我。
我虚弱地对着大嫂苦笑:“我怎么会在这里。”大嫂轻轻握住我的手:“傻小琳,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你要是这会死了,就永远也见不到宝宝了。”
提起宝宝,我的泪,再次汹涌而出,大嫂跟着流下眼泪:“小琳,别哭,不是只对你,我第一个女儿一样被妈送走了。”
我惊愕地抬起头,大嫂苦笑着:“妈对你比对我好得多,至少,你生完,她还给你做饭菜吃,可我,生那个女儿的时候,她连进我房间看都没看一眼。小琳,你的宝宝,昨天已经送走了,领养宝宝的是富有钱人家,他们喜欢女儿,不会亏待宝宝的。”
我与大嫂抱头痛哭,我们想不通,孙女也是婆婆的亲骨肉啊,她怎么就能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