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事实上，他也是这个意思。
    禁军的作用本就是拱卫圣驾。
    人数其实不用太多。
    只要足够镇压洛京就行。
    其他的都可以派去前线，抵御梁军。
    只是…
    想到这里，曹行微微抬眼看了下刘治。
    嘴巴嗫嚅着，似乎有些迟疑。
    刘治还在等待着他继续提出御敌之策。
    故而察觉到了这个微小的变化。
    主动开口问道：“曹相还有别的想法？”
    曹行想了想，也没隐瞒。
    诚恳答道：“还请陛下做好北上的心理准备吧。”
    “北上？”
    刘治似乎没有听懂，反问道：“曹相何意？”
    曹行低眉顺眼，坦然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老臣的意思是，还请陛下做好长河失守，北上狩敌的准备。”
    刘治这回听明白了，面色猛地沉了下去，猛然喝道：
    “曹行！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这是要朕做怯战小人吗？！”
    这喝骂没有让曹行有任何动摇。
    他甚至都没多做理会。
    只解释道：“长河不比大江，成不了御敌天堑。”
    “如今已是秋季，不日入冬，长河封冻，梁人便可大摇大摆北渡而上，攻伐大魏。”
    “以我大魏如今实力，御守风险极大，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被梁人突破。”
    “故而老臣请陛下早做准备，提前北上。”
    “那样，即使洛京城破，也不致使陛下横遭兵祸。”
    “让我大魏宗庙得以保全。”
    本来怒上心头的刘治听得这番解释。
    怒容顿时一僵。
    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又松了下去。
    沉默许久，他才面色难看地开口道：
    “身为一国之主，大魏皇帝。”
    “梁人尚未兵临城下，便被骇得仓皇北窜。”
    “曹相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不觉得。”
    曹行坦然答道：“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时时运不济，为之蛰伏，以待后日，何辱之有？”
    “将来若是能反败为胜，说不得还会成为一段佳话，引得后人赞誉。”
    曹行的语气十分平淡，却又铿锵有力。
    显然，他很是认同自己所言。
    刘治不同。
    他身为一国帝王。
    终究会被面子，名誉之类的事物所影响。
    无法如曹行一般理智地考虑事情。
    他长叹一声，苦涩道：
    “算了吧，曹相。”
    “面对南梁，朕已是一退再退。”
    “先是收缩防线，梁人兵临洛京，骑脸羞辱，也装乌龟紧闭不出。”
    “之后想要和亲谈和，却又被梁人戏耍，不了了之。”
    “为了大魏，这么多耻辱，朕都忍下了。”
    “现在，又要朕北上逃窜吗？”
    刘治摇了摇头，掷地有声道：“朕不愿意。”
    “倒不是朕虚荣心作祟”
    “实在是，朕在这个办法里看不到希望。”
    “纵览史书，朕从未听闻哪一朝北退之后得以重新南下。”
    “皆是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犄角旮旯。”
    “朕不想这样。”
    “既然横竖是死，朕为何不在这洛京城内，与城俱亡呢？”
    “那样，后世倒也能给出几句赞语。”
    “免得落个懦夫蔑称。”
    “可…”
    曹行还要再劝些什么。
    但刘治已是摆手道：“行了。”
    “朕意已决，曹相无须多言。”
    “朕要与南梁决战！”
    “赢了，朕便是中兴之主，输了，朕也自认亡国之君！”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曹相且按朕的意思去安排吧！”
    听得此言，曹行欲要挽回的手微微顿住。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刘治一眼。
    意识到皇帝陛下的坚决。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再次俯身拱手。
    “老臣遵旨。”
    说罢，便缓缓退去。
    徒留下刘治一人。
    浑身失力地仰靠在龙椅上。
    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
    南梁。
    前线。
    收到梁都来的旨意。
    赵括颇为不解：“即日北上，继续伐魏？”
    “什么意思？”
    “朝中诸位大人不知兵士疲乏吗？”
    “休息不够，战力不强，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他本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得到答复。
    却没想到，身边副将吕明哈哈大笑：“将军此言差矣！”
    “军中诸部兵士，皆言精力充沛，一直在嚷嚷着要赶紧北上，干死北魏那群狗日的呢！”
    赵括听得眉头皱起：“真的？”
    “就没人叫苦叫累？”
    “没有！”
    吕明答道：“依将军先前之命。”
    “这些日子，末将一直在大营与城中四处巡视。”
    “以防那群没脑子的莽汉干出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结果到处转来，事情没怎么看到，却也真没看到哪个喊累。”
    “一个个力气都使不完，在校场上互相摔跤呢！”
    赵括转过头，看了眼亲卫徐武通，确认般问道：“真是如此？”
    “真的。”
    徐武通老实答道：
    “不单单是那些兵士。”
    他做了个强壮的姿势，道：
    “末将也觉得最近自己力气大了很多，身上这么重的甲，穿着都不累。”
    “有点古怪啊…”
    赵括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会儿，没想明白。
    只好将其抛之脑后。
    又追问道：“那后勤呢？”
    “梁都那边没说后勤怎么处理？”
    吕明略一思索，才答道：“旨意里没说。”
    “但传旨的人说了。”
    “陛下说后勤这方面，他会亲自处理，让我等不用担心。”
    “必不致使我等有后顾之忧。”
    正说话间，外面有传令兵赶了过来：
    “将军，新一批补给已经运到，可要派人去接收？”
    “这么快？”
    赵括听得一愣：“不是还要五日才会到吗？”
    按照以往惯例，大梁军需补给向来是每半月一次运来。
    若是碰上雨天路滑难走，可能还要延迟。
    如今阵线北推，补给线拉长，该更慢才对。
    但这次补给，竟是比先前还早了五天！
    这着实有些夸张了。
    面对主将的问题，传令兵没法答话。
    只能说道：
    “小的也想不明白。”
    “但那运补给的部队也验证过身份了，确实是后方来的。”
    “不可能是魏人那边做的伪装。”
    赵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推开众人，自顾自往营帐外走去，打算看个究竟。
    边上吕明，徐武通当然不会愣着，也大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