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所兵废是废了些。
    但倚靠着高墙，阻挡住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的倭贼武士还是轻松愉快的。
    有军令在此。
    马谡不信那些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待得吩咐完事情后。
    他又转头对郡守沈玉成道：
    “宴席就算了。”
    “我们先去看看郡兵吧。”
    “这是此次剿倭的主要力量，不容马虎。”
    但谁知道，沈玉成竟是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呃…将军…此次陛下派您前来剿倭，竟是没有派兵吗？”
    “当然没有。”
    马谡不假思索答道：“南珠郡当地就有郡兵，本将军何须舍近求远？”
    “可…”
    沈玉成明显有难言之隐。
    “到底怎么了？”马谡皱眉问道，“军务之事，为何婆婆妈妈？”
    被这样督着，沈玉成再没了遮掩之心。
    他汗颜拱手道：“启禀将军。”
    “南珠郡的郡兵…与那些卫所兵没什么两样，同样不堪战。”
    马谡：……
    虽然也在意料之中。
    但马谡还是不禁为之感叹。
    这大梁的地方上都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难怪岛国的一队使臣武士就能横行无忌。
    如此想来，其他地方只会更糟吧？
    无怪乎陛下没有空余兵力拨给他了。
    摇了摇头。
    马谡依旧道：“无论怎样，都先带本将军去看看吧！”
    说罢，便率先转头朝校场走去。
    在郡守的吩咐下。
    南珠郡兵很快在城外校场集结。
    不…用集结不太合适。
    用汇聚来形容才更恰当。
    那些郡兵们，不是地痞无赖，就是老弱病残。
    马谡甚至还看到几个拄着拐的老头在队列里。
    这算什么？
    养老院吗？
    他将目光转回沈玉成身上。
    “朝廷每年给沈郡守拨多少军费？”
    “呃…这…”沈玉成顾左右而言他，“军费拨是拨的，但将军也知道…”
    “从上面到地方，这上下其手的，军费落在实处的其实没多少。”
    “至少…根本支撑不了本郡守养兵嘛…”
    他摊了摊手，一副自己也很无奈的样子。
    马谡刚想斥责。
    那队郡兵中就有一个壮汉站出来反驳道：
    “你放屁！”
    “说什么上下其手，还不是被你这老贼吞了！”
    “我等郡兵都多久没拿到粮饷了？！”
    “短的五月，长的都快两年了！”
    “两年拿不到饷，吃不饱饭，能有什么战力？！”
    当着众人面被揭破老脸。
    沈玉成颇为羞恼。
    面色瞬间涨红，指着那壮汉怒骂道：
    “你是什么东西？！”
    “也敢出来指责本郡守？！”
    马谡将其手指按下。
    走上前去，问道：“你是何人？”
    对于马谡这位朝廷遣将，壮汉终究不敢不敬。
    拱手行礼道：“末将南珠郡兵副统领，蒋绍。”
    “说说吧，”马谡点头道，“这南珠郡兵究竟怎么回事？”
    似是先前沈玉成做得的确很过分。
    一提到此事，蒋绍神情就骤然愤怒起来。
    “都是这家伙！”
    他手指指了回去：“据末将所知，朝廷虽然每次发饷都有缺额，但总归能支撑得起一郡两千郡兵支用。”
    “如今南珠郡兵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怪这姓沈的老贼！”
    “每次缺额的粮饷下来，他都要以各种名头挪用！”
    “导致最后只有一点点混着砂砾的粮米落到我们手里！”
    “说什么上下其手，”蒋绍怒吼道，“还不都是你一人在贪？！”
    “你这该死的贱民！竟敢在马将军面前血口喷人！”
    沈玉成气恼得不行。
    “来人呐！给本郡守把这贼厮拖下去砍了！”
    不知是真的因污蔑而怒，还是急得想要灭口。
    沈玉成竟是直接起了杀心。
    一旁马谡看得有趣。
    伸手阻拦道：“沈郡守莫急嘛。”
    “光天化日之下，没人能颠倒黑白，凭空污蔑。”
    “至少，在本将军面前，绝不会出现此事！”
    “那就多谢将军了，”沈玉成强笑着拱手道，“实在是这小贼说的话太过气人。”
    “本郡守一时不够理智，有些失态了。”
    “嗯，”马谡点头，“放心，本将军很快就还沈郡守青白。”
    说罢。
    他对身后亲随杨觉挥手道：“去。”
    “与此地的秘阁成员联络一下，了解清楚这南珠郡军饷之事。”
    “是。”
    杨觉领了命令，很快离开。
    而那沈玉成，刚刚强行支起笑容的神情顿时又僵住了。
    “将…将军，您这是何意啊？”
    “我是何意？”马谡一脸不解，“沈郡守不是说自己被污蔑了吗？”
    “所以本将军才派人去了解情况啊。”
    “若是查明郡守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对郡守大人的名声才更有好处。”
    “这…也犯不着这么隆重嘛，”沈玉成尬笑道，“平白劳烦您的亲随走一趟。”
    “不麻烦，”马谡挥了挥手，“绝对不麻烦。”
    他玩笑道：“跑些腿而已，他若是敢喊累，本将军就揍他！”
    显然。
    马谡是想活跃一下逐渐沉重的气氛。
    沈玉成也确实跟着笑了。
    但那笑容，要多牵强有多牵强。
    他脚尖微不可察地连连点地，手掌也时不时地攥紧也松开，明显心里十分紧张。
    自家人知自家事。
    沈玉成有没有贪，或者说贪了多少，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比方才那蒋绍说的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让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将军查到，会是什么后果…？
    虽说不至于被直接砍了，但这郡守之位…估摸着也是做不下去了。
    他才不想被夺官去职！
    “别查到！”
    “千万别查到！”
    他在心里不停祈祷着。
    但怎么可能不被查到呢？
    秘阁之人，皆是探查消息的精锐。
    在这大梁腹地，他们有着绝对的行事自由。
    除了皇帝李轩本人，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很快，那亲随杨觉便赶了回来。
    离去时手里空空。
    回来时却带了好几份卷轴。
    “将…将军…找…找到了！”
    他气喘吁吁地大声道：“这…这些都是！”
    “都是什么？”
    马谡一边问，一边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翻看起来。
    出乎意料的，上面不是什么事件记录。
    看那一个个数字横竖排列整齐，似乎是…账本？
    马谡正看得疑惑。
    杨觉就解释道：
    “都是秘阁搜集的沈玉成贪污受贿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