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
    一群贫苦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答话。
    大伙儿现在都这么惨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哪还有心思考虑之后的事情？
    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不是不想长远考虑，实在是眼前的忧患牵扯了太多注意力。
    让他们无法考虑以后。
    所以，面对兜帽人的问题。
    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也笑不出来了。
    哀伤道：“哪有什么以后啊？”
    “等呗…等什么时候灾情过去了，粮价掉下来了，有活儿干了，能吃饱肚子了，再去考虑别的事。”
    此话同样是周围百姓们的心声。
    他们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而兜帽人听了，却是大笑起来。
    “哈哈哈！”
    “等灾情过去？你们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只要那位鲁郡守还在，这灾情便不可能过去！”
    “洪涝走了，还有乱民，乱民走了，还有瘟疫。”
    “永续不断，至少一年半载内，肯定不会结束。”
    怎么可能？
    那位鲁郡守怎么说也是朝廷大员，怎么可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众人不明白兜帽人的意思，一个个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兜帽人却不答，只是问道：
    “刚刚发到你们手上的粮米，不算多，但诸位可知，一共花了多少钱？”
    不待众人答复，兜帽人自答道：“三万钱！”
    “仅仅是这些粮食，就花了三万钱！”
    “灾情之前，买这些粮食，三千钱都要不到。”
    “就这么些时间，翻了十番！”
    “知道他们的底气从哪来吗？”
    “还不就是那位鲁郡守！”
    “郡城内所有粮商，皆是鲁瑞麾下势力。”
    “有这么多钱赚，他不仅不会尽快赈灾，反而会变本加厉！”
    “我敢断定，再过一个月，你手里哪怕有五十万钱，也最多就买个馒头！”
    “怎…怎么可能…”有人不信。
    “朝廷不会看着鲁郡守胡来的吧？”
    “是啊是啊，而且，我听说鲁郡守已经上奏请求开仓放粮了，想来马上就会有饭吃的吧？！”
    “呵呵，”兜帽人不屑地笑了两声，“真是天真啊。”
    “开仓放粮？”
    “大仓里怎么可能还有粮？”
    “你以为那些粮商哪里来的存货？”
    “所谓大仓，不过是鲁郡守麾下粮商储存货物的仓库而已。”
    “若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你们不如早点想办法自杀，免得到时候痛苦地饿死。”
    如此危言，说得这群贫苦百姓人心惶惶。
    “真…真这么严重啊…”
    “应该吧，你难道没经历过？那些卖粮的小厮一个个豪横无比。”
    “我先前还想他们究竟哪来的底气，原来是郡守府…”
    “真太坏了，还以为这位新来的郡守会好些，没想到也是个脏心烂肺的畜生…”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行人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兜帽人。
    兜帽下，赵忠邪魅一笑。
    淡淡道：“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起来反抗！”
    “那姓鲁的不愿放粮，你们还不能去抢吗？”
    “可…可那是官府啊…我们这么做…不是造反吗？”
    百姓们犹犹豫豫：“万一朝廷追究起来，我们都要变成反贼！”
    “到时候大军一来，我等还不是个死？”
    “不必担心，”赵忠笑答，“尔等皆是我大梁子民。”
    “我大梁新帝登基以后，向来爱民如子。”
    “他心里明白，民以食为天，此乃天地至理。”
    “你们不知道吧？”
    “早在灾情发生时，陛下便已派遣了钦差前来督办放粮一事。”
    “只是被鲁瑞那等小人横加阻拦，你们才没能领到自己应得的粮食。”
    “如此圣明天子，岂会因为此等小事，便派兵对你们大加挞伐？”
    “更何况，你们皆是为了活下去，才奋起反抗不公。”
    “说到哪里去，都是你们占理，皇帝陛下绝不会怪罪。”
    “甚至于，若是有人做得好，还有机会进京得到陛下接见！”
    此番言语，大大振奋了这群百姓的心绪。
    有些人已经跃跃欲试。
    但更多的，还是面带犹疑。
    踌躇地立在原地，似是还有疑虑。
    见此，赵忠也变了语气。
    “哼！”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普天之下，从无白吃白来的好处。”
    “皇帝陛下的恩赐也绝不是常有无尽。”
    “尔等若是只想白吃粮食，不想为陛下分忧…”
    他冷冷地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
    “哼！怕没那么容易！”
    威逼利诱，玩得熟稔于心。
    有几个老百姓果然咬牙下定了决心。
    见身边其他人还在犹豫。
    那些人怒道：“你们还在想什么？！”
    “我们只是拿回我们应得的！都怕什么？！”
    “这位大人都说了，朝廷不会怪罪我们！”
    “是啊！”
    “那鲁瑞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还怕什么？！”
    “反他娘的！”
    “抢粮无罪！反他有理！”
    受着这情绪感染。
    一时间，那些还在犹豫的百姓也咬牙点头道：
    “好！”
    “干了！”
    “反正都是死！一定要拉几个脏心烂肺的畜生垫背！”
    看着他们的反应。
    赵忠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
    就是这样。
    尽情反抗。
    让皇帝陛下看看你们值不值得拯救吧！
    此后几日。
    张让与赵忠分行两队。
    城内城外一同发力。
    无数灾民贫民被煽动。
    随着人数渐多。
    他们自发地喧闹起来。
    城外的冲击城门。
    城内的冲击商铺。
    鲁瑞坐在郡守府，本来每天开开心心喝茶数钱。
    结果突地有天发现。
    这城里怎么乱起来了？
    “怎么回事？！”他唤来蒋鹿，质问道，“怎地如此喧闹？”
    “启…启禀大人…”蒋鹿抹了抹汗，“是…那些屁民在闹事。”
    “闹事？”
    鲁瑞皱眉：“砍了不就行了？！”
    “随便抓一个来杀掉，看还有谁敢闹！”
    “不…不行啊…大人，闹事的人很多，光靠我们这些护卫抵抗不住…”
    “人多？！”
    “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少人！”
    鲁瑞恼火得很。
    他登上高台，环城四望。
    想看看这蒋鹿究竟怎样危言耸听。
    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郡守府周围，竟是直接被大群的贫民围住了！
    人真的很多！
    多到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