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的斩首非常隆重。
    上次陆仁谦被处刑时，就有许多老百姓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看。
    这次的郑千河，官位更大。
    相对应的，吸引来的凑热闹的人也就更多。
    那人头滚滚的场面，看得人情绪上涌。
    许多人都一边鼓掌，一边高呼“砍得好！”
    唯一遗憾的是，郑千河的罪名并不稀奇，又是通敌叛国。
    早先陆仁谦时已经听过一次，平白少了许多新鲜感。
    不过…目前这样，也足够梁都百姓们谈论许久了。
    短短一个多月。
    户部接连倒了一个侍郎一个尚书。
    这消息实在是有些劲爆。
    有些胆子大的家伙，一边与别人传说，一边还要加上自己的猜测。
    将朝堂上那险恶无比的斗争描绘得天花乱坠。
    只为在耸人听闻的时候，获得那微不足道的满足感。
    就这样，在这群无事闲汉的推波助澜下。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梁都城。
    于是，当东方望仍在睡眼惺忪地洗漱时。
    早早起床的张堂很快就将这个劲爆的消息转述给了他：
    “什么？！”
    他惊叫出声：“郑千河死了？！”
    东方望被吓得手抖了一下。
    连毛巾都扔了出去。
    他大踏步向前，抓住张堂的肩膀摇晃两下：“张指挥使，这种事可是要命的！”
    “你千万不能开玩笑啊？！”
    “我没有开玩笑，”张堂的面色也很阴沉，“就是早上的事。”
    “郑府所有家眷全被拉到菜市口处刑。”
    “他本人的头颅，则是早已被搁下，放在一旁晾着。”
    他似乎也很惶恐，很疑惑，斥道：
    “就一个晚上！”
    “刚刚见过的郑千河，就直接迎来了满门抄斩的结局！”
    “这怎么可能？”东方望也满是不可置信。
    堂堂一部尚书，说斩就斩？！
    就算犯下再大的罪，也不该这样草率吧？！
    流程里的三司会审呢？！
    趁着半夜，月黑风高，将其偷偷逮捕，然后处刑。
    这样真能当好一个皇帝吗？
    东方望有些茫然了。
    通过之前了解所建立的南梁皇帝的形象，尽数破灭。
    他本以为能与何退设下那般大阴谋的皇帝，怎么也该是“老”谋深算吧？！
    但现在看来怎么有些…荒唐？
    东方望想不明白。
    他沉着脸，问张堂道：
    “张指挥使觉得那小皇帝是何意？”
    “我哪知道？”张堂一点冷静不下来，“他干这种事，又不会跟我打招呼！”
    看到张堂这样恼火。
    东方望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略一沉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依本使看，那小皇帝这招，怕是朝我们来的。”
    “朝我们？”张堂气笑了，“侍郎大人总不会是想说，那郑千河是因为跟我们私下见了一面，就被小皇帝直接处死了吧？”
    他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他们大魏那暴脾气的皇帝陛下。
    也不可能这般儿戏地处死一部尚书。
    但面前的东方望，却是点头道：“本使正是这么认为的。”
    这话让张堂愣了下。
    他仔细瞧了下东方望的脸色。
    发现其一脸肃穆，不像是有玩笑的意思。
    才反道：“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东方望解释道。
    “昨晚我们上门拜访，郑千河还是一脸惬意，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焦急。”
    “这就说明，至少在我们上门前，他是没有生死危机的。”
    “而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被小皇帝抓去了。”
    “要说不是因为我们，你自己信吗？”
    他的解释有理有据，让张堂也迟疑起来。
    “那…为什么呢？”
    “为什么仅仅是跟我们见了一面，就严重到让小贼要处死郑千河？”
    “这怎么想也太过分了啊？”
    “原因很简单，”东方望解释道，“想想昨天我们跟郑千河聊了些什么？”
    张堂一愣，回想了下，道：
    “贿赂？”
    “四殿下死因？”
    “还是…”
    说到这儿，张堂瞬间反应过来，惊声道：
    “侍郎大人是说…小皇帝的态度问题？”
    见张堂终于反应过来，东方望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
    “收受贿赂什么的，对于这个位置的大臣，已经算不上什么罪名。”
    “连攻讦都做不到，更别说处死了。”
    “依本使看，在小皇帝眼里，郑千河唯一的罪名，便是将他的真实态度泄露给了我们。”
    “那不是说，”张堂嘴巴微张，眼里有了喜意，“您昨天的猜测错了？”
    “小皇帝确实不愿与我大魏开战？”
    “错！”东方望掷地有声，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张堂的猜测，“事实正好相反。”
    “为什么？！”张堂第四次问出了为什么。
    这次他是真不懂了。
    按照这东方望的逻辑来推断。
    怎么想，也该是小皇帝因为底细被透露。
    恼羞成怒才对郑千河下杀手的啊！
    不然他为什么会那么急？
    张堂这样子，全都看在东方望眼里。
    面对这卷帘人指挥使，他深刻地感受到了智商上的优越感。
    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个傲然的笑容：
    “原因同样很简单！”
    “你别看那皇帝年纪小，其实也是个心机奸猾之辈！”
    “连你都能想到的问题，他会想不到？”
    他背着手，在驿馆里来回踱步。
    浑然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样。
    他看着张堂，问道：“我们不妨换位想想看？”
    “换做是指挥使你，如果手下有人透露了致命的秘密出去，你第一反应会怎么做？”
    东方望的语气很有指导性，张堂不由得顺着思考下去，答道：
    “应该是…想办法阻止这秘密传播出去？”
    “没错！”东方望点头，“你看…连你都知道不该恼羞成怒杀人，要第一时间拦住消息传递的途径。”
    “那奸猾似鬼的小皇帝会不知道？”
    “如果真的心虚，他该做的，是立即将我等拿下！”
    “而不是去找郑千河的麻烦！”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指挥使以为是为什么？”
    他似乎根本没想从张堂那里得到答案。
    自顾自地解释道：
    “依本使看，与先前送信并无不同。”
    “仍旧是引蛇出洞之计！”
    “小贼着急忙慌地处死郑千河，就是故意给我等露出心虚的样子！”
    “好让我等，或者说我大魏的皇帝陛下继续误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