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所不知的，王府家中有贤妃娘娘做靠山，心气儿大着呢，雨嫣是坤泽又是嫡女，清许一个中庸，王府怎会应允？妾身早劝过他断了那心思，清许非是不肯听，如今雨嫣也走了，他还是不肯放下。”宋慰语气虽是惋惜，但话里话外透着讽刺。
    宋濂看了她一眼，她还是不知收敛的说着。
    宋夫人被她气的用帕子掩住口鼻重重咳了几声。宋慰从前哪是劝？身为姑母，却在幸灾乐祸，谁能看不出来？
    宋清浅也不是软柿子，往日父亲总教她莫要理会，但她今日却不打算纵容，她刚想开口，萧北棠冷声问:“怎么？夫人此刻在此说风凉话是为了惹孤和太女妃不快？”
    她仗着自己还小，刻意说话直白，一丁点不给人留余地。脸上的和善便已全不见了，冷着脸，只剩下骇人的寒意。
    “妾身无此意。”宋慰慌神了，站起来战战兢兢。
    萧北棠气定神闲问:“那夫人的意思可是中庸不配娶坤泽？”
    宋濂看着她这个样子，恍惚间以为见了景帝，她这副神情，眉眼间的游刃有余，下一步就该下套了。
    雷霆万钧只一瞬，黑云笼罩却良久。
    “妾身绝没有这个意思！”宋慰声音发抖。
    先帝在位时，乾元地位至高无上，整个大禹，中庸只能娶中庸，是绝对不可能娶得到坤泽的。但坤泽数量只占十之一，因此有些乾元也只能娶到中庸，但总归是下下之选。
    景帝登基后试图改变顽固不化的思想，提升中庸地位，严令禁止此等言论。虽说难以改变固有想法，但也杀了杀这些冥顽不化之人的锐气。逐渐中庸也有娶到坤泽者，只是毕竟不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非一朝一夕能改变思想的。
    只是心里可以想，嘴上却不能说，宋慰自然是怕的，她怎么敢说这种话，公然与朝廷的政令唱反调？
    “你站远些!”萧北棠眉头一皱看着张定芷，冷冷说了一句。
    她老早就闻到一股不好闻的坤泽信素味儿，她也知道是张定芷的味道，只是她记着宋清浅说的话，一直忍着。即是到了宋府，便不好叫宋相难做。
    但她现下不愿忍了，宋慰不值得她迁就，她这女儿也一样。她张定芷若不是同宋慰存了一样的心思，怎么会站在宋濂身后还肆无忌惮的释放信素。
    张定芷瞬间难堪，她的信素是桂花味儿的，怎么会刺鼻？!她红着一张脸退到了最远处。
    “浅浅。”萧北棠又换了一副笑颜。
    “殿下。”宋清浅福了一礼。
    萧北棠笑的灿烂:“孤今日有些兴致，突然想牵红线了。”
    “但不知殿下想为何人赐婚？”宋清浅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应承着她。
    她笑:“孤觉得，太尉长女李娴，为人正直稳重，与张定芷堪称良配。”
    “李娴，李娴是中庸啊!殿下……”宋慰急了。
    萧北棠冷着脸，轻飘飘道:“夫人方才还说，不介意的？难道说太尉府嫡女还配不上你定远侯一旁支？”
    宋慰立时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芷儿还小……”
    她奋力找补，不想应承。
    萧北棠漫不经心道:“孤还不是十六就成亲了？你若嫌小也无妨，李娴也不过十七，先定下婚事，日后再成亲也是一样。”
    宋清浅没有阻拦她，姑母往日没少讽刺他们兄妹，更是歧视中庸，她的一双女儿分化成乾元和坤泽，她便更是得意了，三番两次拿家中中庸嘲讽，言语刻薄，家中无人喜她，冥顽不化，有此下场，也不冤枉。
    何况，萧北棠虽是为了治一治她，可李娴配她女儿，却是实实在在的良配。
    “大哥……”宋慰又转向宋濂求情。
    宋濂叹了口气，说:“殿下好意赐婚，这门婚事于芷儿也是良配。”
    这事儿宋濂也不好说什么，于情于理，没什么不妥，她自己说的不在意，如今反驳是打自己的脸。
    张定芷也跪下来，抽抽搭搭。
    萧北棠蹙眉:“你哭什么？李娴为人良善，勤奋上进，家世样貌处处都好，你只因她是中庸便小瞧她？”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她仍抽抽搭搭，言不由衷。
    “将她们带出去，哭的孤心烦。”萧北棠最烦人哭闹，烦躁不已。
    原本她今日是高高兴兴来了，闹这么一出，她已经在担心宋清浅下回不肯带她了，心里本就带着气了。
    家丁边劝边拖，将她们带了下去。
    “她既不愿嫁，殿下别逼她了。”宋清浅温声劝她。
    萧北棠点了点头:“好。”
    逼一个小丫头，她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何况，这么一看，张定芷可着实配不上李娴了。
    午膳后，宋清浅同母亲回了后院，家中亲戚皆在前厅，由宋相陪着。
    萧北棠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宋清浅身后。卧房中热，萧北棠将帽子拿下来，露出绸带。
    宋夫人骇然:“殿下额头是怎么回事？怎么伤了？”
    “走路不小心，撞柱子上了。”家丑不可外扬，她也懂得。
    宋夫人是一点儿没怀疑她的话，心疼道:“怎么如此不当心。瞧着伤口不浅，可莫留了疤。”
    萧北棠笑了笑:“已无碍了，浅浅每日为我上药。”
    浅浅二字落进宋夫人耳朵里，她暗暗看了看二人，萧北棠像被灌了蜜似的，今日也维护着她，比上回来更亲近了。宋夫人便更是高兴了。
    叙了良久的话，已近黄昏，她们才走，宋濂领着众人恭送她们，萧北棠扶着宋清浅上了车。
    宋清浅看了一眼相府门口的那堆人，似有心事。
    “你可是不舍得？”萧北棠攥着她的手。
    宋清浅说:“没有，只是觉得，他们待我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
    从前表哥表姐同她还是有许多话说的，今日只觉生分。
    萧北棠安慰她:“他们没变，是因为我在这里，总是会多些拘束。”
    宋清浅笑笑。
    “可我现下有些生气……”萧北棠突然耷拉起脸。
    “因何生气？”
    萧北棠嘟囔一句:“你上回去送张定清，我其实不高兴的!”
    宋清浅笑了一下:“可我告诉殿下了，并非私下会面的。”
    “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学宋清浅:“请殿下准妾出宫送别张将军。”
    她学得几分神韵，宋清浅好笑:“有何不妥？”
    礼数周全，字句清晰，哪里不妥？
    “你很认真!不苟言笑。像是不让你去，你就一头碰死殿中般严肃!”萧北棠说的很认真又很委屈。
    宋清浅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道:“彼时，殿下才说了要与我和离的话？我哪里还笑的出来？还不得恭恭敬敬，恪守宫规，生怕殿下真厌弃了我。”
    “你又拿我当小孩子哄着，真伤心了哪里还有心思去送她。”萧北棠转过身置气。
    今日宋慰提起此事有意摆宋清浅难堪，萧北棠替她挡了，宋清浅心下也是一片柔软，她认真说:“我送她全系同窗之谊。绝无他意。况且我也有些事情需她代劳，有一半儿也是为了你才去送她。”
    萧北棠故意不理她，佯装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