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扶着老爷慢慢的走在通往码头的小路上，南阳城外，湖光山色，但是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赏景的心情。
    “知道你不回宫，我很难过。”老爷声音低落：“为了能把你们接回去，我把宫里的衣服都来了，你做了这个决定，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什么吗？下次若想我再大老远的来接你，那是不可能了，你想清楚了吗？”
    “老爷，我想的很清楚了。”小燕子深吸一口气，将落泪的冲动忍了回去：“我知道您很希望我能和紫薇他们一起回去，可是那个地方真的不适合我，我闯了太多的祸了，把大家弄得鸡飞狗跳的，我自己也是心力捣碎，乱七八糟的。”
    小燕子还试图用自己的语言抖一抖老爷，让他不要那么的伤心。
    “是心力交瘁！”老爷确实如小燕子所想的笑着纠正了她，转而却又失落了下来：“以后啊，就再也听不到你的小燕子语言，小燕子笑话了！”
    “怎么感觉你这么潇洒的一走，受伤的反倒是我这个老爷了。”
    “老爷，我们现在也算是打平了，对不对？我闯围场，帮紫薇认爹，如今你又为我们萧家平反···”
    小燕子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老爷打断了：“怎么？你这就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怎么会？老爷，无论小燕子走到哪里，你都是小燕子在这世上唯一的爹了。”
    “我现在就是后悔没有早点给你和永琪指婚，要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儿媳妇了，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老爷，不管我和永琪如何，我都是您的女儿，只是不在您身边了而已。永琪有他的责任和担当，只可惜无论我们有多相爱，我都不愿意把自己困在那个地方，不愿意为了他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样子。”
    “老爷，我做不到像宫里的那些女人那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想自己以后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而伤害他人。”
    “小燕子。”
    “老爷，我知道您对我的好，虽然我去了大理，你不能总是出来，但是以后安稳了说不定我还会回京看您呢？只是到时候希望您还会认我这个女儿。”
    “我怎么会不认你呢？”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要坐船的地方，刚坐上船，还没有划出多远，小燕子就眼尖的发现了不妥之处。
    随着船向湖中央行驶，水一点点渗了上来。也是小燕子坐的地方巧，脚下就是渗水的位置。
    趁着离岸边还不算远，小燕子赶紧拽着老爷就要离开，老爷也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正好不是所有的随从都上了船，也有在岸边等候的。
    老爷这一动，惊动了掌舵的船夫，他干脆就抽出藏着的刀就冲了上来，小燕子一鞭子就缠到了刀刃上，老爷趁机一脚将船夫踹下水。
    解决了这个船夫，小燕子和老爷赶紧施展轻功离开水越来越多的小船。
    岸上也不怎么安全，见到船夫未曾得手，瞬间就从树林里还有水里跳出来一群杀手，这些杀手动作训练有素，刀刀致命。
    而且明显能看出来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老爷，甚至有几个人下手的时候是明显冲着要小燕子的命来的，那架势就像是要不了小燕子的命也要划花了小燕子的脸一样。
    小燕子现在半点都不在乎自身的安危，只想让老爷平安无事。
    突遭袭击，随从们虽然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开始御敌，还放了求救的烟花，只是今日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烟花不是很显眼，不知道援救之人何时能到。
    小燕子不知道哪个方向才安全，不知道目前围攻的这些人是不是全部，但是人数差距重大，跟着的这些随从迟早会撑不住的，小燕子想不到任何办法，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老爷。
    老爷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小燕子用鞭子抢来了两把刀给自己和老爷用，老爷也勉强能抵挡一二。
    己方的人越来越少，小燕子和老爷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很快小燕子身边又有一个人倒下，下一刻那把染血的长刀就对着老爷的头颈，从老爷的身后攻来。
    电光火石之间，小燕子连提醒都做不到，她只能用自己的手臂去抵挡一下。
    锋利的刀刃很轻松的划破了小燕子的衣服和血肉，血液翻涌而出，疼痛自手臂传至全身，小燕子咬紧牙关，不敢喊痛，也不敢松开握着刀柄的手。
    小燕子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连脸上也不例外，她感觉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从疼痛再到毫无知觉，只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保护老爷的一股念头强撑着机械的挥舞刀刃，抵挡着杀手的攻击。
    等到永琪他们终于带着人解决了拦路的杀手赶到的时候，老爷这边的随从已经不剩几个了，看到老爷和小燕子凄惨的样子，永琪几人心头更加的焦急。
    永琪他们已经将周围原本的刺客都处理了，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原本是拼命保护老爷的一个随从突然反水刺向老爷。
    此时此刻，离老爷最近的是紫薇，最先看到的却是小燕子。
    “小心！”
    小燕子猛的扑了上去，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将紫薇和老爷一起撞开了。
    “小燕子！”
    “小燕子！”
    听到声音正处置刺客的永琪转过身来，就看到利刃直直的刺进了小燕子的心口。永琪冲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接住小燕子的身体，背叛之人已经被尔康抓住，暂时不杀也只是为了幕后之人罢了。
    “小燕子！”永琪把小燕子抱起来就要回去找常太医：“小燕子，你坚持住，一定会没事的，咱们回去找常寿，他一定能救活你。”
    “别费劲了，永琪。”小燕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开始发冷了，她努力抓住永琪的衣领，让他听自己说。
    “不可能，小燕子，你一定会没事的！”永琪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你不能出事，你想要自由，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大理，但是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人间。”
    “永琪，你要记得替我告诉老爷我不后悔的，他是我爹，做女儿的保护爹爹也是应该的。还有我哥，让他不要怨恨老爷，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关老爷的事，让他别那么冲动，要是，要是”
    “我会看住箫剑，不会让他犯罪的。”
    “还有紫薇晴儿。”小燕子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燕子，你坚持住，就要到了，你不要睡。”
    “小燕子，你一定会没事的。”永琪不知道是在安慰小燕子还是安慰自己。
    “永琪。”小燕子最后看了永琪一眼：“我不后悔遇上你爱上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连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小燕子！”永琪眼睁睁的看着小燕子闭上了眼睛，原本搭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滑落了下去。
    “小燕子，不要睡！”
    永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回了下榻的客栈。
    “常寿，常寿，快来！”
    “来了！”知道老爷出事的时候，常寿就已经准备好药品待命了，此时听到永琪的呼喊声，立刻就响应：“这边。”
    永琪把小燕子放在床榻上，让出一点地方给常寿。
    常寿看着小燕子，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常寿，小燕子，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常寿没有回答，他看着满身悲怆的永琪，不知道要怎么说。明明早上还是鲜活的一个人，此刻却已经了无生息。
    没有听到常寿的回答，永琪转过头来看他：“常寿，你说话呀！”
    常寿跪了下去，声音里也满是悲伤：“五阿哥，格格已经去了！”这个从入宫以来就伤痛不断的还珠格格，彻底离开了人世。
    “你胡说！”
    老爷他们紧赶慢赶的回到客栈，就听到了永琪凄厉的喊声，那一刻，大家的心里都浮现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屋子里，永琪还拽着常寿的衣领，让他救人。
    小燕子安静的躺在床上，本就红艳的衣裙被鲜血染得更红了，小燕子身上的伤口很多，血液从她的身上流出来，淌到床上地上，入目之处满是血红。
    紫薇和晴儿扑倒床边，小心翼翼的去握小燕子的手，小燕子的手很凉很冰，没有一丝温度，小燕子的脸上也是一片惨白，再不见之前的红润。
    永琪不肯相信小燕子已经不在了，他还在逼着常寿救人。
    屋子里面一片哭声，这是谁也不肯不愿相信的事实。
    最后出来主持大局的是小燕子本来最不放心的箫剑。
    箫剑没有像小燕子担心的那样将小燕子的死怪罪到老爷头上，没有犯下刺杀皇帝的诛九族的大罪。
    “小燕子是我妹妹，她愿意舍了自己救你，我就不能让她的牺牲白费。”
    从箫剑决定收殓小燕子的尸骨，到开始丧事，永琪都像是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一样，他就守在小燕子的身边，不吃不喝，也不搭理别人，只对着小燕子絮絮叨叨，就好像小燕子还在一样。
    直到丧事结束，永琪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永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不再是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只是很平静，也不会笑了，不该说是不会笑了，应该是从那之后永琪的脸上就再也没有过其他的表情。
    永琪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只靠着一个念头，一股毅力在支撑着，不知道何时，那口气散了，人也就有可能没了。
    大家心里的悲痛都不比永琪少，漆黑的棺木，苍凉的白幡，漫天飞舞的纸钱，这就是小燕子人生最后的定格。
    箫剑在贺家给小燕子办得葬礼，他带着小燕子的骨灰连同晴儿一起踏上了回乡的路。箫剑将小燕子的骨灰葬在了大理萧家附近的苍山旁，墓碑是永琪的亲笔‘爱妻小燕子之墓夫艾琪立’。
    在出发之前，箫剑也曾问过永琪接下来的决定，此后余生箫剑一直记得永琪那时的回答和他脸上平静到有些疯狂的神色。
    就像是后来老爷问永琪为什么那么拼命的帮他处理政务，永琪也是那样回答的。
    “我答应过小燕子，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她那份活下去。我会回宫，就是为了给小燕子报仇的。如果可以，小燕子大概也是想要好好孝顺您的，我这是带着她那份呢！”
    老爷一直都记得，记得永琪所有的改变。
    原本那样温润如玉的一个人，亲自给杀了小燕子的那个人施刑。当时，老爷就站在地牢之外，听着里面那人的惨叫，三天三夜不止。
    永琪亲自带人处理了那处白莲教的巢穴，基本上是一个不留。
    参与此次刺杀的不止有白莲教还有索绰罗氏的人，老爷不知道是观保的意思还是欣荣的意思，但是看永琪那个样子大概是谁都无所谓了，反正谁都活不下来。
    老爷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欣荣，欣荣下狱，愉妃哭哭啼啼的来求情，都被永琪给拦住了。
    甚至在愉妃说出那句‘一个妖女死了就死了的时候’永琪甚至不顾孝道压身，死死地掐住了愉妃的脖子。当日若不是老爷去的及时，愉妃就要被当场掐死了。
    哪怕是这样，愉妃也没有醒悟，愉妃以死相逼来救欣荣的时候，就是永琪先提出的处置珂里叶特氏，两次自戕的账一起算，包括让愉妃亲眼看着珂里叶特氏斩首，都是永琪的主意。
    欣荣的下场甚至也是永琪亲自动的手，欣荣受到的痛苦不比那个杀手少，永琪却控制着不让她那么轻易的就死掉。
    那时候的永琪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其实心里面离疯也不远了。
    老爷总觉得，就算是永琪没有病逝，总有一天，他也会去找小燕子的。
    小燕子离世，南阳分别，箫剑晴儿去了大理一辈子都没有再踏足过京城，班杰明回了大不列颠，也是在郎教士不行了之后才又回到中国来接替他师傅。
    一直留在京城，陪在老爷身边的只有紫薇和尔康，老爷有时候看着紫薇也会想起小燕子来，想象着如果这两个孩子都在他身边会怎么样。
    那样的话，永琪大概也不会舍得早早的离开人世，他这个阿玛也能享受到天伦之乐的吧！
    永琪最后的归宿，是老爷做的决定，就在小燕子旁边，那是他最后能为这对小儿女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