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灵绷紧了脸。
“赵禛,还真是谨慎啊。”
“正是如此。其暗室的锁与钥,乃是以玄铁用特殊造法一同浇筑的,用的是一对模范,铸好便把模范打碎了。全天下能打开那把锁的钥匙只有一把,赵禛从不离身,就算能盗取,暗牢内外也有高手等待,部署极其严密,贸然行动,只会得不偿失。”
“王爷知道姑娘胆子大讲义气,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但又怕姑娘受了损伤,所以特意让属下转达郡主,万事交给王爷的人就好。”
浅灵静默了半晌,挥了挥手:“知道了,你退下吧。”
“属下告退。”
只要不做正事,齐枫就是个一语不发的闷葫芦,抬了抬手便出去了。
浅灵坐在椅子上沉思着,手里不自觉地转着佛珠,表情并不轻松。
齐枫说得笼统而粗略,要么卫晏洵并未探明暗牢的一切,没有一个非常确切的计划;要么,就是在敷衍她。
浅灵长吁一口。
罢了。
她的人,她自己来救。
解决不了暗牢的问题,她就解决赵禛这个人。
浅灵命人送了一封信去宣王府,自己乘马车到了茶楼,过了一会儿,茶室门被敲响,娄瑶倩走了进来。
“真是稀奇,你竟也有约本王妃出来的一天。”
浅灵慢慢悠悠烹好了茶,把两个茶杯满上,双手端起其中一杯,呈到娄瑶倩面前。
“自然是有事相求。”
娄瑶倩见她以茶示好,心里倒是舒坦了几分,接过茶饮了一口。
“说罢,何事求我?”
浅灵道:“听说你爹最近受了不少气,可是真的?”
赵禛近来风头无两,自永国公被收押以后,他便替代上位,与娄相齐头并肩,甚至还压过一头,娄相的主张屡次被驳回,祯和帝也处处更偏向于赵禛,他可不是受了很多气?
话虽如此,娄瑶倩却没有被她带跑:“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同僚之间政见相悖罢了,我爹好得很。”
娄瑶倩分外倨傲。
今时不同往日,定王走了,宣王十有八九就要成为储君了,娄瑶倩离太子妃只有一步之遥,根本无需对浅灵客客气气。
浅灵也不着恼,只说:“娄相好是最好了,正好有一件事,除了娄相谁也做不来。”
“何事?”
“劳烦娄相给赵禛带一句话。”
浅灵樱唇微启,一字一句地,轻轻吐出那句话来。
娄瑶倩听得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浅灵不给解释:“这你不必管,照做便是。”
娄瑶倩身为宰相之女,对朝政有几分敏感,哪会轻易被浅灵牵着鼻子走,她继续刨根问底:“为何是赵禛?”
“我有一件宝物在他手里,我要夺回来。”
娄瑶倩脊背往后一靠,轻蔑地冷笑:
“说一半藏一半,你不会是为了定王,故意设局害娄家,害王爷吧?岳浅灵,别以为你与我合作过一回就是朋友了。我乃堂堂宣王妃,你不过是个过时老臣的女儿,之前你在御前,我还能高看你两分,现在你已经被厌弃,大庭广众之下被父皇罚跪了宫门,云泥之别,本王妃焉是你使唤得动的?”
“岳浅灵,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浅灵低下眼,看着杯中微微晃悠的茶水。
“宣王妃,我不是来求你的,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好大的胆子!你凭……”
娄瑶倩话说一半,猛然双手握住了自己的喉管。
她撑圆了眼,瞪着那空了的茶碗。
“你……你在茶水里下毒?”
“是我。”
娄瑶倩龇牙咧嘴,眼里逞出了红血丝:“岳浅灵,你怎么敢的?我是宣王妃!就凭这一点,你就该诛九族!”
浅灵道:“诛我九族之前,你要么先死,要么就帮我把事情办了。生路死路,随你选。”
娄瑶倩实在是疼得厉害了,感觉每出一声,喉咙里便有血腥味要涌出来,而那痛,还逐渐扩散到胸腹处去了。
她没有骨气挺下去,忍着屈辱服软:“你先帮我把毒解了,我、我替你传话便是。”
“不是替我传话,是请娄相用他自己的口吻,告诉赵禛这句话。”
浅灵伸手过去,在娄瑶倩两侧颈边点了数下,然后道:“三天后,无论事成事败,我都会把解药双手奉上。”
她微微倾身,日光照在她左边脸上,晦明交错。
“宣王妃,我这是在救你,照我说的做,保你平平安安走到最后。”
娄瑶倩最后是生了一肚子恼恨走的,一上车,她就连连捶打车壁。
“混蛋!贱婢!”
分明是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而已,为何她风光的时候自己斗不过,落魄了自己还是斗不过?
恼恨过后,越发觉得脖子处火辣辣的,刚才的痛楚让她心有余悸,再不乐意,娘家她还是得走一趟。
散朝以后,百官从金銮殿退出来,赵禛与娄侍玉为百官之首,走在最前。
二人穿着同色官服,并排走在一处。
娄侍玉年过六十,背影已见佝偻;而赵禛才四十五岁,昂首阔步,正是为官者功成名就的开始,他至少还能风光二十年。
赵禛瞥了一眼旁边容颜苍老的娄侍玉,含笑道:“娄相是不是生气了?就因为圣上听了我的政见,没听你的?”
娄侍玉斜乜他:“老夫当了十年左相了,不是十天,早已宠辱不惊,赵老弟多虑了。”
赵禛哈哈笑:“是是是,宰相肚子能撑船,说的便是娄相您了。”
嘴上夸赞,心里却在想:这老匹夫只当宣王注定坐稳太子之位了,早以国丈自居,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这时正好有人唤住了赵禛,为的是公事,赵禛便十分谦恭地朝娄侍玉点头,让娄侍玉先走一步,自己留在原地,与下属说话。
“赵大人!”
赵禛才说完话,便听见有人呼唤,回头却见是娄侍玉的随从。
那随从捧着一块素色的绢帕,绢帕对角叠作两层,柔软的丝质中间拱起,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赵大人,这是您适才不小心丢地上的,相爷令奴才送还给您。”
赵禛微微挑眉,接过那丝帕,果然沉甸甸,中间放了东西。
他揭开帕子,却只看见一块质地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玉佩,大抵在长街的摊贩上,五十文便可买到一枚。
赵禛不知娄侍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东西一拿开,他却眼尖地发现了白帕子上写了一行字。
“流言自***府花园始。”
赵禛双瞳震动,大骇,身子晃了一圈,然后跌在了地上。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