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开学,宋癝冬就要和张鹤北出门了。
这次两人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竟然做了三万套衣服,准备孤注一掷。
正月一过,天气转暖,这时候虽然人们还穿着毛衣棉袄,可批发市场那边,春装已经开始售卖。
正常情况下,批发的总要比季节快一步。
而张鹤北这次的服装,现在送到批发市场其实是已经有些迟了,好在春天没到,人们还穿着冬装,勉强能赶上尾巴。
张鹤北和宋癝冬决定,带着一批货去大城市试试能不能打开市场。
想到林初夏要一个人在家,宋癝冬就有些不放心。
让宋志冬两口子过来,怕是不合适。
岳父岳母,更不行。
最后,想来想去,宋癝冬和林初夏商议,叫了林初秋过来。
林初秋在县城念初中,初中生不用住校,平日里早起晚归。林家没车,林初秋路上花费的时间来回也得两个钟头。
夏日还好,夜短日长。
到了冬日,林初秋上学放学几乎都是披星戴月。
为这,王爱华是提过,让林初夏也不住校,两个孩子一起跑。
最后还是林卫东发了火,林初夏的住宿费可是林英交的,如果不给林初夏住校,到时候林英知道,还以为他们贪这点小钱呢。
宋癝冬:“我去和岳父岳母说,让小秋在我们家住。”
在我们家住?
林初夏抬头,目光中带着疑问:“为什么住我们家?”
宋癝冬笑着摸了摸林初夏的发丝:“小秋现在初二,明年要考高中,住在我们家也能多点时间读书写字,有什么不会的,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能帮他看看。”
林初夏问:“那如果小秋考上高中,他们还让小秋来我们家住呢?”
不是她小气,而是她不放心王爱华这个人。
明年小秋中考,她大概率也要跳级高考。
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目标是海市,到时候她去了海市,宋癝冬应该也是不会在家待着。
王爱华那个人,不能以常人来揣测她。
小秋要是在家里住下来,说不定王爱华会让他一直住到高中毕业。
小秋看家也没什么,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怕王爱华生事,到时候以照顾小秋的名义住进来。
他们要是几年不回来,王爱华到时候撒泼耍无赖想占了宋癝冬房都不一定。
房子是不可能被她占去,但是真要王爱华有这样的想法,既麻烦也膈应不是。
“那就来住呗。”
宋癝冬毫不介意地伸长双腿,将右腿架在左腿上,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反正我们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到时候你上大学,这边房子就给小秋住,有人住也好。”
林初夏低下头:“可是你知道我……妈那个人,她说不定到时候以照顾小秋为名义,来占我们的房。”
她知道子女不能说父母的不是,可王爱华这个母亲,实在让人尊敬不起来。
“怕什么。”
宋癝冬轻笑出声,将林初夏拉进他的怀里松松抱着,“我宋癝冬的东西,不是谁想占就能占的。不过……”
林初夏仰头,宋癝冬今日没有剃须,整个下巴泛着乌青,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是一套房,真给小秋其实也无妨。”
“那可不行。”
林初夏猛地坐起身子,如果不是宋癝冬闪的快,怕是下巴真就要被撞青了。
“那是我们的房子,凭什么给他们。林初春贪我的聘礼,王爱华连被子都舍不得多给竟然还想赖下一床。
林卫东那个人,怕老婆软耳朵,全家就小秋和我关系算好。但好也没好到将自己的家都给别人的份,这事我可不同意。”
宋癝冬听到这里,唇角微抿,表情瞬间经历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他们宋家的媳妇,可真和别家的不一样。
沉默片刻,宋癝冬才开口道:“夏夏吗,你为什么不喊爸爸妈妈姐姐,而是喊他们的名字?”
林初夏一愣,张口结舌,半天答不上来。
为什么。
当然是她从没把林家人当亲人,在她眼里,他们就是一群纸片人,书里的人物。
“夏夏,我知道岳父母偏心,你大姐也不是个好的。你在我面前喊他们名字可以,在别人面前不行。可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要是直呼父母的名字,会被人认为不孝的。”
林初夏有些脸红:“我,我就是一时口快。”
“口快也不行。”
宋癝冬正色,“你一定要记得,在这里容不得忤逆不孝,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知道了。”林初夏哼哼,“以后我会注意的。”
宋癝冬安慰地摸了摸林初夏的头发,“你不是想考大学嘛,等你考出去,谁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说都没事。城市里节奏比较快,人们的包容度也会大些。小地方就这么大,大家都盯着这一块三分地,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的。”
“嗯。”林初夏乖巧地点头,喊父母名字确实有些不孝。
林家两口子不行,但是她不能不孝。起码在面上,得过得去。
以后得注意。
宋癝冬又换回原来的话题:“你要是不想小秋来住,就算了,就是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你怕我被人欺负?”
林初夏昂头,自信地冲宋癝冬一笑,“我可是会功夫的,不信我们去院子里比划比划。”
上次林初夏一脚踹飞陈二狗,宋癝冬心中就有疑惑,现在小媳妇自己说出来有功夫,他反而有些不信了。
宋癝冬坐直身子:“你有功夫?跟谁学的?”
“县城边上的那个道馆你知道的吧。”
“知道。”
大运动的时候道馆被砸,他还跟着去看热闹,因为道馆里面的师傅们杀过鬼子,师傅们解散后,道馆没被烧毁,幸运的被保存了下来。
后来道馆就给了下放的知青住,他再也没去过。
“道馆那个负责洒扫的老头是我二爷爷,他会点功夫,我就是和他学的。”
“你说的是老林头?”
老林头在县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人带着道馆的十几个师傅诱敌上千,杀敌八百,最后道馆只剩下三个人,老林头就是其中一个。
那场大运动中,老林头能活下来,一是因为他杀了上百的鬼子,二是因为他不是道士,只是一个在道馆负责洒扫的。
道馆解散,老林头无儿无女,就继续住在道馆看门,一直到前年的大雪夜,老林头重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