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退烧针后,热度降了一些,可还没到中午就又烧了起来。
曲连舟就连忙把他送到了山下的部队医院去,在持续高烧了两天后,温度才终于降了下来。
贺辞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可睁开眼睛后发现,病房里冷冰冰的,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原来身边真的没有了沈知慕的身影。
“老贺。”
姚远山刚拎着粥过来,他就醒了。“你烧了两天,先吃东西?”
这两天他一直昏睡,没进水米,人看着憔悴了一圈。
贺辞躺床上,眼神空洞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也没有说话,整个人看着就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看到他那萎靡不振的模样,姚远山默了默。
“昨晚在你家发现了一封信,是你媳妇儿留给你的。”
他从兜里面掏出来一张纸,那是昨天晚上,跟阮乔一起去他家里替他拿衣服时,在床头的桌子上发现的。
贺辞闻言,灵魂像是瞬间回拢一般,立刻就坐了起来。
打开看到那字,眼眶倏然就红了。
我好不容易来了心思,想着早上给你煮个面,试一试当贤妻良母的感觉,结果你却害我起不来。事实证明,贤妻良母我是当不来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只会霍霍你财产的懒媳妇儿吧!
家里面剩下的腌菜我都分给隔壁的马嫂了,你有什么想吃的,给家里打电话,我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带过来。
嗯……不过我估计,这字条等你看见我都快回来了。算了,你先想好想吃什么吧,下下次再带也行。我最多十天就回来了,你可要乖乖的,千万不要太想我呀!
我会给你带礼物的,爱你!
——你最漂亮最美丽而且又最爱的知知留。
贺辞捏着信纸的手有些微微泛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躺了回去,接着将手臂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
她走的前一晚,他答应了要早点回来陪她一起吃饭,可他却回来晚了。她说第二天早上要起来给他煮面,结果因为他闹得太晚,没忍住叫她起来,还说面留着等她回来再吃。
晚上,他们腻在一起,他抱着她说不想让她走。她说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个几天很快就会回来。
他们还说好了,等回来以后就要生个宝宝的……
他也以为只是去个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如今,却再也没有以后了……
他紧咬着牙,下颚的肌肉微微颤动,手臂遮住了半张脸看不见他的眼睛,可却能清楚的看到枕头的两边湿了一块。
姚远山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老贺,节哀顺变……”
阮乔刚走到病房门口,听到这句话,瞬间停住了脚步没再走进去。
她鼻尖一酸,跟着模糊了眼睛。
春去秋来,这世界从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消失而时间就此停滞下来。停滞的,只是某个人而已。
很快,没有沈知慕的冬天就到来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基地放假一天,曲连舟也申请了休假要带林玉竹回家过年。当晚,恶狼的全体战士们一起在食堂里过了个除夕夜。
虽然不能喝酒,但战士们情绪高涨,还一起唱了两首军歌。
晚饭过过后,贺辞独自回到宿舍没急着洗漱,伸手拿过桌上的那包烟,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点燃。
他吸了一口烟,烟雾缭袅间,视线瞥到了桌上的那张照片。
那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他跟知知一起在雪地里拍的,旁边是半人那么高的雪人。知道他部队有规定,所以知知把底片一起都给了他。
先前他一直都没空去洗,后来托部队的宣传兵洗了出来。
照片里,她笑得明媚又灿烂,让他不禁想起了那天。拍完照后,知知忽然就看着他笑了,伸手去捏他头上刚落下的雪花,问这样算不算一起共白头了。
那时,她也是笑得这样明媚,宛如他心中的太阳。贺辞胸口猛然一抽,熟悉的疼痛又一点点蔓延开来。
他闭上眼睛,遮住眼里那泛滥不止的痛苦。
翌日一早,曲连舟出发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贺辞的宿舍。在门口敲了敲门,结果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老贺?”他又敲了两下。
接着,听到从里面隐隐传来一丝细微的声音。
没一会儿,贺辞过来打开了门。
曲连舟看到他,愣了片刻。
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下巴上的胡渣冒了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废。
身后的地上丢了一地的烟头,一打开门时,浓浓的烟草味就随之传了出来。
这几个月以来,没有沈知慕的那些生活里,他看似恢复了正常,每天都很尽责的工作。却是尽责过了头,不管什么事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话也变得越来越少,时常到了深夜,他还独自坐在屋子里抽烟。
曲连舟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把话都咽了回去。
“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就回来。”
“嗯。”
贺辞应,又转回去。
看着他关上的门,曲连舟不由眸子也暗了几分。
夜晚,炮竹和烟花声不绝于耳,曲连舟第一次带着林玉竹回家,隔壁曲家从早上一直热闹到晚上。
而一墙之隔的贺家却是冷冷清清,没有鞭炮,也没有欢声笑语。
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家里还是那样的热闹、欢喜,苗雨的心里就忍不住越发的难受。
简单吃了晚饭以后,她就回了房间。
贺伟业打完电话进来时,她正拿着一条贝壳项链坐在床头掉眼泪。
见丈夫进来,她伸手抹了抹眼角。
“胶岛那边怎么说?”
贺伟业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还是没有消息。”
他们每个月都要打两次电话到胶岛问问情况,可每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而苗雨每次听完,则总是要暗自神伤一番。果然贺伟业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就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们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家小辞!出生没多久就被人偷了去,从小受尽了各种苦楚,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找回来,还顺利找到了他心爱的姑娘、结了婚。好日子这才过了多久,就让他年纪轻轻的丧妻……”
“知慕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她是为了救人,结果连尸身都找不到……”
苗雨埋在丈夫的肩头,小声地抽泣着。
曲连舟回来说他在部队挺好的,但她身为母亲,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他把沈知慕放在自己的心尖上,相当于他的半条命。现在人没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过下去?
贺伟业没有说话,搂着妻子的肩膀轻轻拍打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