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把门关上,一回头,见她直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
“是我在里面洗太久了吗?”
一出来就看他沉着脸,语气硬邦邦的,而且还走得那么快。
原来她以为自己在外面等太久,因此生气了。
“不是,刚才在想些事情。”
贺辞的神情不大自然,眸子里闪过一丝赧然,耳根微微一红。在想的什么事他可没法说出口,只好转移了话题。
“这次没来得及给你申请宿舍,今晚你就住这里,我去跟曲连舟那边睡。”
住宿的申请倒是打了,但宿舍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幸这层现在没什么人,他的宿舍又在走廊尽头,隔壁是空的没人住,而且曲连舟就住在楼梯口旁边。
“没关系,我明天就回去了。”
她越过他走到床边“房子已经装好了,我这次是过来拉家具顺便看看你的。”
沈知慕坐在床沿上,腿悬空着抬起来晾脚。她解开头发用手来回的随意拨弄,想要将打湿的部分快速弄干。身上穿了件木耳边的米色半袖衬衫,砖红色的裙子,温婉,却又带着异样的风情。
贺辞看得心里又开始发痒,按捺住那点异样,从柜子里拿了件干净的短袖。
他没有新的毛巾,便想用衣服来替她擦头发,谁知转身时,她刚好把腿抬起来想晾脚,脚丫子就这么抵在了他的小腿上。
她脚连忙一缩,他绿色的裤子上留下了两个水印子,十个脚丫子清晰可见。
因为太过清晰,让沈知慕很是尴尬。
贺辞见她神色窘迫,脸颊泛起一片淡淡的红晕,不由眼底带起一抹笑意。
他顺势蹲下,抓住她的脚腕扯过来。
贺辞的裤腿上沾了些泥,而她的脚还是湿的,这一踩上去脚底又脏了一片。于是,原本打算拿给她擦头发的衣服,便用来给她擦脚了。
饶是沈知慕,这时也忍不住害羞了。
她脚趾微微蜷缩,想把自己的脚给抽回来,却被他抓得紧紧的。
“别动,没擦干净。”
贺辞握着她的脚,看起来还没他的手掌大,圆润的脚趾头,又白又粉,指甲上暗红的颜色显得她脚上的肌肤越发白皙。
心头的燥热又霎时燃起,掌心也变得异常滚烫。
他一下一下仔细的擦着她的脚,动作轻轻柔柔的,抚过她的脚趾时,莫名带起一阵颤栗迅速蔓延至全身。
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像是不受控制,沈知慕觉得自己好像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好在他这时擦好了,及时松开了她的脚。
贺辞一抬头,看她全然绯红了一张脸,清莹的眸子里蕴着似有似无的雾气,不由眸色骤然变深。
不能再待了。
“知知,要不要出去走走?”
沈知慕扭头,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天气好像变热了。
“好啊。”
反正也有点热。
沈知慕穿了鞋,跟他一起下了楼。
操场很大,周围亮着路灯,两人围着操场的边缘慢慢散步,隐约能听到从远处传来整齐响亮的呼号声,阳刚,热血。
“贺辞,我见你字写得很好,你是小时候读的书吗?”
走着走着,沈知慕好奇问他。
他默了默,“嗯,九岁的时候何家的爷爷送我去的。”
他从七岁跟着何家爷爷住,那时候看到别人上学,他也想去,可何家爷爷养他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他每天除了帮忙干活,就上山去找野菌子,晒干了等着供销社下来的时候收。
可菌子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为此,他跑遍了村子附近的山头,存了两年也才存了四块多。
六几年的时候,小学一个学期的学费要两块钱,一年就是四块,他存到的那点钱都不够上到二年级。
何家爷爷看他实在想读书,为了多挣点钱供他,只能每天拼了命的下地干活赚工分。晚上回家以后还编筐,等集市拿去跟别人换东西,后来实在不够,只能把他的棺材本拿了出来。
“那时候想省钱,在学校里一整天都不吃饭,为了跳级,上二年的时候听三年级的课,上三年级的时候听四年级的课。”
就这样,小学五年的课程,他花了四年就全都跳级学完了。
后来上了初中,学费就从一个学期两块,变成了一个学期四块五,何家爷爷为了他的学费,终于累垮病倒了。
因为没钱,他硬生生在家熬了三天,等贺辞知道回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再后来就是他辍学,为了填饱肚子去投机倒把。十六岁的时候去当兵,入伍没多久遇到了现在的旅长,然后旅长推荐他去了军校。
从军校出来以后他就调去了边境,直到四年半前,他才从边境调回来燕京。
他的语气很淡,像是过去很久已经为此平静了。
沈知慕停下脚步侧头看他,问:
“你是因为何家爷爷,所以才原谅何大川的吗?”
贺辞默了两秒,像是回忆。
“爷爷以前经常跟我说,何大川是被他给养坏了,所以让我不要怪他。”
虽然他不知道真相,却也为自己付出了许多。
沈知慕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就那么默默的凝视着他,眼底悄然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踮起脚,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贺辞的头发略带些硬质感,短短的发梢有些扎手,但这种触感却让沈知慕的心莫名柔了下来。
“你也是何家爷爷养的,可你没有被养坏。”
她的动作轻柔,让贺辞猛然一怔。
这一刻,周围的世界都变得安静起来,他感受着由她手指轻柔的动作传来的细微摩擦,一下一下,仿佛触摸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散了一会儿步后,两人就回去了。
贺辞把她送回宿舍,这次却没有进去,沈知慕回头发现他站在门外,好奇问。
“你不进来吗?”
他表情僵了一瞬,“我还有点事儿要回办公室。”
“那你待会还来吗?”
贺辞定定看了她几秒,遽然又想起刚才的画面,抿了抿唇。
“工作完估计会很晚,就不来了。”
沈知慕:“可你不进来拿衣服怎么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