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扇暑,茂柳连阴。
一连过去四五日,米酒总算酿成,虽说出酒不多,四斤米只得了不到七斤酒汁。
但酒汁的成色极好,且味香,只稍稍靠近,便能闻见米酒的淡淡甜香,伴着微醺的酒气飘散四周。
柳依依取来一把无水无油的木勺,舀起一勺,浅尝了一口,不自觉地点头。
米酒入口顺滑绵甜,醇香甘冽,又因着独特的酒气,令人平添了几分超脱的飒爽之态。
柳依依将木勺内的米酒饮尽,心下不由开始盘算。
她之前去过酒铺,自然知道价格,而酒铺里面,都是用角壶称量酒水的。
当时因着角壶上面雕刻了兽面花纹,她曾留心端详过。
那些角壶的形状,与现代的敞口扎啤杯极为相似,就是一扎能装两斤啤酒的那种。
所以一角壶,大差不差的,应该也是二斤左右。
至于价格......
她记得小二说过,一角粮食酒,卖价一百二十文至三百文,而米酒也是粮食酒......
想到这里,柳依依去里屋翻找戥秤,她准备对标粮食酒的最低价,来计算米酒该卖多少钱合适。
取出戥秤之后,她又从饭柜里面拿出一个瓷碗,放在秤盘上,空碗就已将近一两,而后又取下瓷碗,往里装满了水,再次放到秤盘上,得出三两半。
由此便知道,家里的一个瓷碗能装二两半米酒。
算下来,一角壶的容量,就是八碗酒,若按一百二十文算起,每碗均价是十五文。
而米酒的本钱呢,主要花费在大米上面。
一斤米买来七文,四斤则花费二十八文钱,酿得七斤酒汁,成本均价是一斤四文钱。
其余的成本,无非就是往返的车钱,再就是甜酒曲。
甜酒曲虽是消耗品,但好在红廖花是现成的,足以支撑她多做很多甜酒曲出来。
倘若米酒生意好的话,她可以去采一些红廖花的种子,回头自己种下,就不需要再去找那人讨要了。
思及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人来了。
这几日忙得差点忘了这事儿,乍然想起,眼前顿时浮现出那人的面容,绵绵软语犹在耳边,她忍不住觉得脸热起来,心跳更是加快了许多。
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柳依依定了定神,重新盘算起本钱的事宜。
算来算去,酿制甜酒曲耗费不了多少粳米,而老酒曲已是有了的,所以除了大米和车钱,用不了什么旁的花销。
平摊下来,一碗米酒的本钱,一文半至两文中间。
柳依依忍不住兴奋起来,这利润空间实在太大了!
但又转念一想,她这属于私人作坊,不比酒坊的产量稳定,想来酒铺是不会要的,那就只能摆摊或是去酒楼里面转转了。
这样一来,就是散装酒,价格自然不能攀比摆在酒铺里面那些了.....
不过还好,成本价不贵,就哪怕卖价十文以下,也还是有很大赚头的!
想到这里,柳依依稳了心神。
把剩余的六斤半粳米淘洗干净后,一并按流程操作,开始酿制第二波的米酒了。
至于第一波酿制出来的这些,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不出去摆摊了,送去酒楼试试水好了。
想来之前有过送竹笋的交情,此次上门去送酒,会更好说话一些。
拿定主意之后,柳依依便跟柳平约好,两日后去往常平镇。
八月八,十二建星值成日,宜纳采,宜订盟,便选在这一天走大礼。
原想着八月礼数尽了之后,就定在九月九娶亲,九九亦是久久,天长地久,是个吉利日子。
可柳老太那一帮子老姐妹,非说重阳日子阴气重,不宜嫁娶,另外三七九又都是单月,也应当避讳。
可除了九月九这一天,九月就没有再适合的日子了,只好往后挪,选在十月打头的第一天上。
这一天是十二建星出执位,宜嫁娶、纳采之事。
所以日子选好以后,柳依依她们就要忙着收拾东西,好抓紧时间搬去老宅。
说来离成亲还有两月,是不用这样急的,但陈氏想着里正家是有土炕的,二妮在家睡惯了,总不好叫她新媳妇一进门,就跟着铺草席睡在地上。
想到刚刚麦收完了,家里有许多麦秸可以铡碎了和土泥,而且卖粮食的钱,扣去赋税的银子之外,差不多能结余一两半之数。
她便同柳依依商量着,拿出一两银子,买点土砖,再请村里的土胚匠,帮忙在先前两人睡觉那间屋子,盘个炕出来。
这些土胚匠专门就是干这种活儿的,砌炕、通烟道不在话下,到时候小两口,冬日时候,也可以生火睡个热乎炕头了。
而她们搬去了老宅,自有土炕可睡,且虽说是分开住了,但银子和粮食,都跟原来一样,还是搁在一起过日子,彼此有照应,也算两相得益。
因着以上打算,陈氏便急催着收拾。
她的主意是好,但柳依依听完,却有另外的打算。
老宅那边共计八间房,一家占两间。
虽说睡觉各进各的被窝,但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隐私,另外晨起晚睡,吃吃喝喝,她又得忙着倒腾米酒的事儿,少不了要多说许多话。
她在现代独居惯了,要不是为了柳文成的亲事,是万万不愿搬去老宅,跟那么多人挤在一个屋檐下,想想都头疼。
她便给陈氏出了个主意,“娘,与其花大价钱,在老房子里面盘炕,倒不如暂换个别的法子,凑合住下,
等着观望一下米酒的买卖如何,若是足够挣钱,就可以攒在一起,直接在村里选一处地脚,起一个大点的屋舍,类似于西山那处茅草屋一般大小的就行,足够七八口子人住了,
到时候,大哥他们若是愿意,可以一同搬去住,若是觉得受拘束,可以在中间砌墙,隔成两户,
彼此有个照应,又不会过多打扰,若是他们日后有了孩子,也方便你帮忙照看。”
陈氏听完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免不了有些顾虑,“你说的这样是好,可凑合住下的法子,你想到了吗?”
柳依依自然是想定了才会开口,“早起时听我哥说,麦子再晒一两日,就得空闲了,到时候,让他去山上挑拣那种手腕粗细的树,砍一些回来,锯成两人床位宽,
然后我去镇上卖酒的时候,再去铁铺买点铁钉子回来,我阿爷不是会木匠活儿吗?咱们去请他帮忙,让他帮着打个木床出来,
另外常平镇的早市上,有篾匠编苇草席子往外卖,我记得一床席子五六十文就能买到了,到时候铺在打好的木床上就行。”
“这个办法可行”,陈氏闻言连连点头,“尤其你打算做米酒生意,这住在老宅里面,出去进来的,多有不便,倒不如省下盘炕的钱,回头多起几间房,再搬出来住得好!”
一想到儿子要娶亲的事儿,陈氏就又心急又高兴,纵然不用盘炕,却也还是催着柳依依一起收拾东西。
柳依依便也顺着她,收拾杂物得了空,还不忘将剩余的六斤半粳米,加入甜酒曲酦酵起来。
而后把先前盛放笋菜的瓦罐,从里到外冲洗了个干净,再将晶莹剔透的米酒汁,悉数灌入干净的瓦罐中,封好口子,放在里屋,这才算放下心来。
至于瓷碗里余下的那些醪糟,柳依依在不影响甜度的情况下,稍添了一丢丢水进去。
煮沸后,又往里面打了两枚鸡蛋,煮成一大盆,给老宅那边送去不老少,剩下的娘仨分着喝了。
这些人,除了柳依依之外,都是边喝边啧啧称奇,没想到大米还能酿成酒!
软烂的米粒,甜甜的酒汁,醇香的鸡蛋,一切都太完美了!